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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黑月光(第1页)

林杳进家门的时候刻意挡了挡脸上的伤,迈步进了玄关以后,看见阿婆正给肩周关节处贴膏药。

老人的胳膊弯不过去,林杳走上前去,帮她把膏药撕开了贴上去。

“关节疼?”她问了一句。

阿婆摆摆头,用一副惯常的举重若轻的语气答:“人老了都这样,谁没点小病小痛的,平平安安活过这几十来年,该知足了。”

她回了头,借着客厅里的灯光看见了林杳眉骨上的伤,就一道小裂口,已经不流血了。

阿婆叹口气,语气轻轻的:“你……又打架了?”

林杳下意识低了低头,抿住嘴唇不说话,沉默几秒后还是撒了谎:“没,不小心蹭了下。”

阿婆没说话。

初中的时候,她名声不太好,说她什么的都有,老师三天两头地叫阿婆去学校谈话。

“问题学生”“大姐大”“不良少女”等等等等,这些绰号都跟了她好几年,那个时候没人拿正眼看她,即使“林杳”这个名字每次都在年级第一上挂着,还是会有人说她没教养、成绩是不是买来的,诸如此类的话。

有一年下大雪,雪堵在路上,交通几乎都快瘫痪了,学校打电话给学生家长,让人尽快把孩子接回去。

教室里开了空调,林杳垂眸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做作业,班主任坐在讲桌边上挨个给家长打电话,他耳朵不太好使,打电话都开免提。

“喂,是林杳的家长吗?”

林杳听见这话,笔尖顿了顿,她抬眼看过去,班主任脸上是一副懒于跟没文化的老人沟通的表情。

她现今都记得,阿婆接了班主任的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对不起啊老师,我们囡囡是不是又打架了?”

她们家没有车,市内唯一的亲戚是开拳馆的舅舅,舅舅那个时候在朋友家吃席,没办法赶过来。

于是大雪覆盖三公里的路,阿婆一个人徒步走过来签字,鞋里都是化了的雪水。

被领回家的时候,林杳看见她银发上落满了莹白的雪,老人回望她,只是笑笑,说:“囡囡变乖啦,最近没再打架了吧?”

林杳低着眼,看着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脚印。

兴许是冻的,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抽了抽鼻子,小幅度点点头,鼻尖被冻得通红,有点难以喘气。

“不打了。”她说,“以后也不会了。”

要说是什么时候开始装乖的,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阿婆为了她这么个人见人嫌的孩子,徒步走了来回六公里,把她带回家。

没人在意她为什么打架,也没人喜欢真的她。

可是阿婆爱她,阿婆心疼她的伤。

那个冬夜,林杳看见阿婆对着月光给冻伤的脚涂药,她就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做个很乖、很乖的孩子,不能再让阿婆操心。

林杳把阿婆肩上膏药的边角抹平,她自知骗不过阿婆,沉了沉眉眼,还是坦白:“金友媛被人抢劫,我去帮她了。”

这个名字唤醒了不太好的记忆,阿婆结舌半晌,最后只是怅惘地问:“那个孩子……她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林杳说,随即从沙发上起身,说自己要睡会儿午觉。

她回了房间,窗棱上挂着的晴天娃娃湿透以后又被风干,脸上画的笑脸糊成一片,清朗的风从窗户缝里爬进来,吹在身上激起一片凉意。

晚上还要去网吧值班,林杳中午都会歇息一会儿。

家里光靠爸爸在外打工的钱和阿婆的退休金,能够勉强维持她的学费和家里日常生活开支,但是近来阿婆的身体越发的差了,林杳想着存点钱带阿婆去医院做个检查。

在网吧当网管打工的事没有告诉阿婆,林杳怕阿婆过于担心,晚上都是趁她睡着以后出去,第二天凌晨回来。

活儿是白柠帮忙介绍的,白柠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初中的时候她经常被各种不同的人嘴来嘴去,只有白柠没对她退避三舍,还说她觉得这很酷。

原话是这么说的:“能伸张自己的正义,保护别人本来就是件很伟大的事情,你挺酷的,女生之间没必要互相嫌恶与算计,我很欣赏你。”

网管的工作地点在金友媛学校对面,老板知道她是高中生,只让她节假日去打工,薪资日结。

市内到了晚上的时候气温会骤降,网吧里面倒是有暖气,林杳跟值白班的人交接过以后,从包里抽了两张英语卷子出来做。

她戴着耳机,扫码听了听力,只是网吧里面人声嘈杂,总有人来前台点餐或是给账户充值,她的听力题听得断断续续,最后一对答案,错了将近一半。

林杳觉得这次卷子听力部分做得不是很满意,于是直接开始听另一套,这个时候已经特别晚了,大概是午夜十二点左右,网吧里只剩寥寥几个包了通宵的,没什么人来打扰,世界难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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