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阳公司会议室里是一片寂静,但情绪在每一位到场的人心中蓄积着,只等那一个点火的话头,随时可以爆发再一次的论战。
会议室不大,中间摆放着长条的桌子,上面铺着绿色的桌布。之前是红色的,不知谁说了一嘴:红灯停,绿灯行。搞销售的人都图吉利,于是桌布被换成了绿色。
正对门的桌边立着白板,是公司内训时讲课用的。墙上之前挂着电视,现在已经换成了大屏幕,是看录像、电化教学、远程会议用的。两面相对的墙上贴满了图表,最多是销售业绩的图表,红色的箭头有人看了觉得生动,有人看了觉得脑袋疼。
进门左手的墙上,挂着一幅很有特色的中国地图,上面的地貌都是做成隆起的,青色的山脉,蓝色的湖水,绿色的江河,那些橙色的部分是销售部员工的最爱,那些地方是他们已经进入的市场。
如果是公关部、财务部的人在这里开会,一般桌上都按人头摆着茶杯,好像茶也是公司提供的。参会的人都安静地喝茶,听坐在白板前的主事之人一言堂,秩序井然,会议结束自有人留下收拾好一切。
唯独销售部,到他们开会时,会议室的椅子都比平常多了一倍,围着长桌放了两圈。也不会有免费的茶叶供应,年纪大的销售都自带茶杯,保温的那种。年纪轻的往往是一瓶矿泉水拎在手上。会场气氛也总是很热烈,或争吵,或笑声不断,时常听到糙话。今天销售部的会,除了椅子上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是站票,靠墙或者手扶住前面的椅子,站在外围。
刚刚会议室里像蛤蟆坑,大呼小叫地,还有椅子被来回拉动的声音,是汪富贵推门进来使屋里安静了下来。他从门口直走到白板前,其间那些靠墙站着的员工,几乎在收腹、提气地缩起身子,给老总让路,好多人都在等他的说法。也有人琢磨着,不知汪总对事情知道多少,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不知他忙些什么。不是他放手不管,那小聂哪来这么大胆子,敢捅今天这么大篓子。
汪富贵在桌边坐下,那里通常是主持会议的人坐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小聂,随手拿过她面前的笔记本,一页一页随手翻着。
“继续吧,刚才说到哪儿了?一个一个说,听的人尊重一下发言的人,毕竟让大家都听得清嘛。”汪富贵说着,一边把笔记本推到小聂面前,还对她微微一笑。
“我觉得在酒店开促销会一直效果挺好的,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全盘否定。”发言的人是站在小聂一边的。
“我不这么看,去酒店开促销会,参加的人有些不是原来的客户,临时参加的人都是冲着奖品来的,奖品发出去不少,孩子舍了,狼没套着。闹不好,连租酒店的钱都得赔进去。”说这话的是站在小聂对立面上的。
小聂想:汪总不会看着到手的钱不赚,今天的乱子我没有直接责任。她也急于想知道汪富贵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马上毕业了,本想毕业就签合同正式加入小太阳公司的,她猜想汪富贵已经把销售部经理的位置给她留着了。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出事了。
小聂正走神,门口又一阵骚动,几个手里举着麦克风,或肩上扛着摄像机的人正往里面挤。汪富贵想,这么快就惊动记者了?心里不由得一怔。
“走吧,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汪富贵边站起身,边对身边的小聂说道。
他吩咐着销售部的负责人把门口的记者带去他的办公室,然后让正在开会的员工们散会。
为了提升业绩,小聂想出了去饭店开促销会的主意。她联合了北京一日游的导游,去各个景点拉那些年纪大的游客,用旅游车拉他们到饭店,根据饭店的位置,介绍一下附近的景点,然后就开始讲解产品,说喝了这款保健品,孩子会更聪明等等。当场买了产品的游客,有些被退回了一日游的费用,有些退了一部分费用。这样的活动已经搞过很多次了,小聂的销售业绩因此飙升,一直在公司里遥遥领先。
可就在今天上午,当小聂组织一群游客在知春饭店开促销会时,却出了意外。开始时,现场的人还挺配合,但到了购买环节,有人大叫着:“俺们是来旅游的,不是来买保健品的。”
接着有人提出试喝,有人提出退一日游的费用,说导游是商业诈骗,要到工商局去投诉。
不知是哪位大仙嚷了一句:“你们这产品也不对呀,不是保健品,商标是食品嘛。”于是场面混乱不堪,一群中老年人各说各的,导游已经手足无措了。
聂楚郡对此种情况毫无防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让几个助手去劝解着游客,自己则一直在向导游道歉,和导游商议着怎么补偿他们的损失。
就在这时候,一声惨叫,人们迅速围成一圈,椅子倒了一大片。小聂冲进圈子,只见一位大爷倒在地上,脚上的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他那满是皱纹的脸疼得不断抽搐,嘴唇也已经发紫。导游看小聂的眼光透出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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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老实了吧?闹啊?吵啊?让你们上保险,求爷爷告奶奶地,这下傻眼了吧?”他终于把拉客户时的怨气发泄出来了。
导游是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子,火气挺大,嗓门儿也高,一群老人被他镇住了,全都不吭声了。他这才叫了急救车,把老人送到了邻近的海淀医院。上车后听说急救车的钱是不报销的,老人一劲儿地想从担架上爬起身,似乎要下车一样。导游知道他现在动不了,嘴角挂着轻蔑的笑,一言不发。到了医院,那位大爷又说不在这家医院看,这里不是他的合同医院,报不了销。
“大爷,您这是踝骨骨折,可是是开放性的,流血过多,不马上手术,消毒,还是有一定风险的。”医生耐心地劝解着大叔。
“就是,都这会儿了,还想去什么合同医院,那真得‘报销’了。”导游的话噎得大爷直翻白眼。
小聂一直跟在大爷身边,直到他被推进手术室。打麻药时,大爷发出的惨叫声被导游说成“犬吠”,小聂则是两手掐住自己的胳膊,低头不语。
现在坐在汪总的总经理办公室,小聂想低头,躲开摄像机的镜头,但看看正襟危坐的汪富贵,她只能让自己显出镇静的姿态,不管心怎样狂跳。
那些记者也许想不到,他们以为自己抓到了新闻热点,但他们低估了汪富贵的实力。晚上,他们在台里被台长叫去“开小灶”了,他们的新闻被从节目单上剔除了。
当公司的员工等在电视机前,准备看今天的新闻时,半小时的北京新闻过后,一群人都很恍惚。有的员工庆幸,公司的负面新闻没有播出。有的员工则议论着:咱们老板谱够大的?能让那新闻停播,关系够硬的。
他们说的不错,汪富贵给电视台打了电话,然后就拉上聂楚郡出去吃饭了。这顿饭吃的小聂很巴适,精神食粮、物质食粮都很到位。
汪富贵肯定了小聂开营销会的做法,但对选择会议地点,参会人员都提出了建议,还把完善这些环节的功课留给了聂楚郡。
汪富贵说:“你做销售时间不短了,经验有,办法也多,今后要在组织、协调上下功夫。今天的事,你背后有人在动手脚,你想过吗?”边说,汪富贵边往小聂碗里夹菜。
小聂感觉汪富贵似乎把控着一切,她想:要在小太阳站住脚,还真得多向汪总学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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