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爷才走一个多月,他素色外衫里头都还裹着孝服,喝一盅酒都是不妥的。
唯独来见她,既不违礼又能高兴。
姜念只默默想着,九月十九,是他的生辰。
支窗一直都开着,一个不留心就已是深秋,昼暖夜凉,姜念轻轻打个寒颤。
有些事想告诉他,又不想今日告诉他,吐不出咽不下,恨不得手边有酒壮壮胆。
沈渡看出来了,可不及他开口,姜念又说:“你说今年的皇都,几月会下雪呀?”
沈渡道:“近年天寒,十月就差不多了。”
姜念点点头。
却说:“那我应当还能看见。”
对面人落在桌上的指骨紧了紧,如同在沈老太爷榻前,竟是有话都说不出口。
还是姜念扯着笑继续说:“先前不是说要谢我,沈大人,若有一日我被人捉回来,可得求你保我……”
“去哪里?”沈渡抓了她的手。
也不是没握过,只是这阵子他瘦了太多,手背上都能瞧见青筋,稍一用力指骨便涌现。
姜念垂着脑袋盯着看,轻声告诉他:“江南,尚未定何处。”
她也不知对面人在想什么,就像她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暗自懊恼,怎么偏偏是今天说呢,他原先还挺高兴来着。
边上烛台越燃越短,沈渡的手,也缓缓收回去。
想问她,还会回来吗。又觉得这问法太蠢,倘若能回来,如今又是走什么。
一支蜡烛燃尽时,沈渡送她回侯府。
今夜有月亮,只是怎么看都缺了一大块,自然不及八月十六那一日。
怅然之余姜念又想,那样的好月色,一年才得见一回;若赶上天公不作美,那一年就没了。
如此说来,圆月有缺,才是人间常态。
眼见就要进门了,姜念顿一顿,还是回过头去看他。
沈渡似在说什么,隔得远,她听不清。
后半句他扬了声调,说的是:“快回去吧。”
姜念原先还好的,踏进门内,却是两颊酸涩,眼眶也生热。
又往里走几步,忽而撞到侯夫人披了衣裳出来。
一下把她眼泪都逼回去了,“您……您这么晚还不睡呢。”
女子斜眼瞧她,故作嗔怪地说着:“你这么晚不回来,我不会派人去找你吗?”
姜念眨眨眼,想到她遣人来过,那必定知晓自己在和沈渡碰面。
她多此一举地解释道:“今日是他生辰,就陪他坐了会儿。”
“听你这口气,他不过生辰,你就不陪了?”
姜念笑了声,自觉扶着人往她院里走,“夜里这么凉,您还是早些回房躺下吧。”
侯夫人却不被糊弄,铁了心要问个明白的。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问过谢谨闻了,他说他愿意成亲,你心有顾虑;想来你也不是个怕东怕西的,就是不想被他捆一辈子。”
“今日就跟我说句实话,到底要选谁。”
侯夫人已然看不懂了,她跟谢谨闻如今千恩万好,外头家里却也没一个断干净。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她总不能几个男人全都要吧。
穿过内院的门,侯夫人又想,姜念这人说不好,男人们却不会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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