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无奈,他只能答应下来,把自己的尊严降到了灵兽的水平,成了大小姐身边的影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来的耐性,纵然落到了那个地步,依旧耐心地哄着那位大小姐,直到那位大小姐心甘情愿地替他解掉了主仆契约,给了他一个自由身。
可是,这并没有让他感激她。
准确地说,他反而恨上了她,刻骨铭心地很。
因为他的所有狼狈,所有不堪,所有屈辱,悉数落进了她的眼里,哪怕是最后一点自由,也得靠她施舍。
所以,他反而选择了报复。
利用陪着她一起进入秘境历练的机会,将她推进了妖兽群中,并夺走了她的储物袋,用家族给她准备的筑基丹药,再加上秘境中得到的些许天才地宝,完成了从炼气期到筑基期的蜕变。
事实上,那是一场豪赌。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筑基很不容易,就算有足够的丹药。可是,若是不能筑基,离开之后,他也许就永远都没有顺利筑基了。
到时候,那位大小姐的家族,肯定会怀疑是他杀害了他们家族的弟子。特别是那大小姐的生母,她陨落了,他却活了下来,这里面定然有文章。
希望渺茫,他却不能不搏一把。索性最后的时候,他到底还是筑基成功了。
离开秘境之后,顺利筑基地他成了门派的新宠。作为一个不到三十岁就筑基成功的三灵根修士,在一个二流宗门中,就可以被赞一句“前途无量”了。
紧接着,有金丹期的修士愿意收他为徒,传他高深功法,就连那位大小姐的家族,不但没有来问罪,反而表示愿意招揽他,把家族里娇养的女儿嫁给他。
那时候,他却突然又想起那位陨落的大小姐了。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她看着他的时候,那依恋、信赖、崇拜的目光。
那样纯粹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仿佛最上等的灵晶,而心怀龌龊的自己,在她的衬托下,显得那般……那般卑鄙、无情、残忍。
人心总是这般奇怪,她活着的时候,他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可等她真的死了,他又突然无比渴望她还活着。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过去相见相依的每一幕画面,痛到心如刀割也不愿意停止。甚至为此拒绝了她家族的招募,怀着愧疚的心情,在宗门中闭关三年。
可即便是在闭关的时候,他也无法忘记她。她的影子依旧紧紧追随着他,就像一个永远也不会散去的噩梦,紧紧盘踞在他的脑海里。
师尊告诉他,他的修为之所以没有一点儿的进益,是因为他的心里头有心魔。
师尊追问他心魔的原由,他不敢说实话,便将幼时在她家族中所受的屈辱说了出来,用那段不堪的过去做挡箭牌。
师尊听后,勃然大怒,定要帮他斩掉心魔。而师尊所谓的除心魔的方法,就是把将她的家族夷为平地。师尊亲自带着他出手,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无月之夜里,荡平了她的家族。
他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根本不敢反驳师尊,更不能把真正的原因和盘托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惨祸发生,看着她的家族从此在修真界消失。
说来也奇怪,在亲自参与了这一场屠杀之后,他心里的愧疚之情居然减轻了很多。他偶尔也会想起她,但却不再有无处可逃的感觉了。
人心就是如此奇怪,做小恶,杀一人的时候,你的心会被愧疚和罪恶感填满,会觉得自己的手上染满了鲜血,可灭一个家族,杀千百人的时候,你的心中反而没有罪恶感了。
只有心里存着光的人,才会害怕黑暗。当完全融入黑暗的时候,反而可以无惧无畏了。
再后来,师尊意外陨落,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又被同门寻了错处,赶出宗门,沦落成了无依无靠的散修。
作为散修的他,意外寻到了一个元婴期修士的洞府,从中得到了一笔不错的收获,用利用这次机缘,得到了结丹所需的材料。
在修真界跌跌撞撞生活了百年之后,他侥幸结丹,成了今日的林修元。但是,见过的事情,看过的人多了,很偶尔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她的眼睛。
那种纯粹得没有意思杂质,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全然依恋着他,喜欢着他的眼神。
这时候,那种仿佛已经消失很久了的愧疚和罪恶感,又一次卷土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