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贼兮兮的表情猛地僵住,连忙坐直身体,摆出家主风范,回头看了眼,发现是许不令后,又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恼火道:
“你这厮怎么神出鬼没的?差点把我吓死,我还以为姑姑过来抓我了呢。”
松玉芙从窗口探出头来,蹙眉道:“萧庭,你在教人家小姑娘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庭可半点不怕许不令,摆了摆手:“一边去,没看我正忙着?我姑在那边,你们找她去……咦?”
萧庭转身指向窗户外面,外面的湖面上却空空如也,奇怪道:
“船呢?”
松玉芙无奈道:“船都开始游湖了,你以为还在湖边停着?刻舟求剑的典故没听说过?”
许不令本来也想取笑两句,可顺着萧庭目光回头一看,眉头也是一皱。
船呢?
只见春日下的湖面上,十几艘游船在各处徘徊,却没有那两艘游船的影子。
许不令眯眼仔细寻找,才发现数里开外,那艘女眷乘坐的游船,已经驶到了裕溪河口,成了一个小点,而载有各大门阀家主的楼船,可能已经入了裕溪河,直接看不到踪迹了。
裕溪河是巢湖通江河道,河水湍急,周边也没啥景色,根本不是踏春赏景的地方。
许不令蹙眉思索了下,回头道:“萧庭,游船准备去什么地方游玩?”
聚会有牵头的人,萧庭也是受邀的,他站起身来在窗口看了看,摇头道:
“不晓得,苏州钱家牵的头,我还以为就在湖面上转两圈儿,看这模样,他们还准备直接下金陵不成?”
松玉芙想了想:“昨天大婚,大部分人也是近两天才赶到,今日聚会是临时起意,会不会是安排得太仓促,没仔细规划?”
许不令心中感觉不对,抬手指向庐州方向的数百艘战船:
“巢湖驻扎着西凉军,在这里游湖很安全,装着那么多大人物,钱家再仓促,也不可能冒险往巢湖外面跑。”
正说话之间,负责保护家主的萧家大管家花敬亭,也从旁边走了过来,皱眉道:
“世子殿下,那边的船动向不对。庐州刚刚收复,淮南金陵尚未拿下,周边虽无江南军队,但必然有散兵游勇。裕溪河两岸全是山野,大军不易行进,这天还是顺风,若是有人在河道中设伏……”
许不令听见这话脸色微变,船上装的可是江南九成的世家首脑和各地官吏,这要是被一锅端了,虽说没法影响世家根基,但若是只想血腥报复的话,绝对能咬各大世家一口狠的,而且在他的地盘上出事儿,他也不好和各大家族交代。
许不令不太确定,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没有任何迟疑的从画舫上一跃而下:
“通知水师出营追赶,花先生护着萧庭和玉芙,我过去看看。”
“相公。”
松玉芙有点担心,想要叮嘱两句,只是话刚出口,身着书生袍的许不令便已经凌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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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溪河是通江河道,在天然河道基础上扩建改造而来,其中一段穿过狮子山,两侧皆是悬崖峭壁,河水在此骤然变窄,水流湍急。
中午时分,狮子山下的峭壁旁,近百身着黑衣的持刀死士,匍匐在春日茂密的草木之间,另有百余人顺着石壁滑下,潜入湍急河水,以芦苇杆呼吸,在崖底礁石附近潜伏。
杭州王氏的嫡子王瑞阳,站在狮子山上方,遥遥眺望巢湖上米粒大的两艘船只,冷声道:
“圣上有令,见人就杀,杀一个赚一个,这群朝秦暮楚的败类,全当给我大玥殉葬了。”
王瑞阳的身侧,是铁枪双雄之一的薛承志。
薛承志在洪山湖差点被许不令打死,从那之后就退了江湖。但人在江湖便有数不清的恩怨纠葛,只要人还活着家业还在,又哪里躲得掉这些恩恩怨怨。
六合门扎根在江南,能四处走私镖赚黑钱,离不开东部四王的照拂,魏王宋绍婴称帝后,因为江南的打手就只有打鹰楼三巨头,对薛承志更是照顾有加。
江湖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铁规矩,薛承志一个江湖门派,又没各大门阀的影响力。宋绍婴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想把各大门阀屠戮干净,手下仅存的兵马肯定不敢领命,但调兵屠个无关紧要的六合门,还是可以的。
薛承志虽然明知过来是捅马蜂窝,但横竖都是死局,只能硬着头皮到了这里。
而王瑞阳嘴上满口忠义,心里其实比薛承志还绝望。
杭州王氏从许不令入长安当质子的时候,就已经就把全部家当压在了吴王身上,没有像楚王老丈人周家那样留后手,事到如今四王灭则王家灭,根本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