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当今天子膝下没有公主,更万幸皇室没有尚未出嫁的女子,不然第一个赐婚的就是大燕这位天子燕玉枫。
她暗自庆幸,没有遇上这种糟心事,便欢欢喜喜地与众位中举的士子赴了琼林宴。琼林檐上,士子们借酒赋诗,好不潇洒。花九怎会错过这种好氛围,当即一手提壶,一手挥毫,洋洋洒洒的就是上佳的诗文十篇。
灯火映照,酒香四溢。
她在一众士子之中,显得尤为白净出尘,加上那挥毫间的肆意洒脱,怎能不招人喜欢?皇家没有适龄女子,不代表臣子家没有。
只是,还轮不到那些臣子下手,琼林宴上的那位郡夫人已经看上了她。
本来不过是一位寡居多年的郡夫人,拒了便是,偏生这位郡夫人可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天子的幼时的奶娘独女。当年,天子尚幼,不幸染了天花,若不是奶娘衣不解带的照顾,只怕根本挺不过来。所以天子自小便爱重这位奶娘,甚至奶娘之女出嫁,嫁的也是朝廷的光禄大夫。只可惜这位光禄大夫英年早逝,便让这位郡夫人早早的成了寡妇。
这对母女向来恭谨,鲜少向天子讨要什么恩赏。可天子念恩,当年便许下了承诺,只要奶娘开口,天子便是一诺千金。所以,只要这位郡夫人想要探花郎,只要央着母亲求这一诺,臣子们也没有什么争的。
琼林宴后的第三日,她收到了这位郡夫人拜帖的同时,也听到了这件事的风声。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霍桐儿多少猜到了这件事的走向,只是没想到花九招惹的竟是位郡夫人,不禁哑声失笑出声。
花九看她还笑得出来,苦声道:“你不怕么?”
“怕什么?你若早早的成了我的夫君,就算陛下赐婚也是迟了,不是么?”霍桐儿含笑反问。
花九眨了眨眼,竟是无话反驳。
吉时至
花九以男装示人,图的只是大燕之行的安全,万万没想到这探花郎也当了,新郎官今日也将做了。
想到此处,花九不由摇头失笑,明明只是为了帮人,竟真成了一桩互惠互利的假姻缘。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大红绣球,又抬眼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本是戏文里才有的假凤虚凰,没想到自个儿也撞上了。
喵。
玳瑁歪头看着一袭红衣的花九,抓了抓花九的衣摆。花九将玳瑁抱起,话是说给玳瑁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帮人既是帮己,同是女子……”话音戛然而止,她连忙晃了晃脑袋,打住自己突如其来的一个妄想。
戏文里的两女相悦,怎会发生在她与霍桐儿的身上?不过是江湖救急,她帮她,她也帮她罢了。不可胡思乱想。
花九蹭了蹭玳瑁水润的鼻尖,将玳瑁放到书案上,温柔地摸了摸玳瑁的脑袋:“玳瑁乖,今日外间人杂,不可乱跑,等晚些,我给你带吃的。”
“喵呜~”玳瑁似是听懂了,乖顺地蹭了蹭花九的掌心。
花九轻舒一口气,听见外间炮仗声响起,便知是到了吉时,应当去前厅与霍桐儿行礼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重新扶了扶自己的帽冠,这才打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掌柜的候在门口,哈腰对着花九一拜:“相公大喜。”
花九还未适应这个称谓,不免有些局促,双颊霎时红润了起来:“大喜,大喜。”
掌柜的是越看花九越喜欢,这位新相公生性温柔,这几日相处下来,一点富家公子的架子都没有。他只当堂小姐果然是慧眼识珠,一眼就相中一个上佳的好夫婿,也算是后有后福。霍家不缺钱,虽说没有朝中为官,可好歹与天子也算是旧识,择夫婿还是人好为佳。掌柜的欣慰地捻了捻胡须,现下吉时已至,只望东家两人可以及时赶到,参加堂小姐的婚礼。
与此同时,翠秋给自家小姐盖上了红盖头,扶着霍桐儿站了起来。
盖头遮住了霍桐儿的脸,也遮住了她眼底的复杂之色。她之所以选择这么急的出嫁,也是为了先斩后奏。可千日仙毕竟是霍家的产业,这些人也是霍家的人,堂小姐大婚,岂会无人知会霍苏年。她又不能直言,禁止所有人知会,不然,岂不是此地无银了。她算过脚程,除非苏年妻妻两人快马加鞭,否则,今日决计赶不到舞阳城。
不来,才是好事。
她鼓足了勇气,要与旧日做个了断,怕的就是苏年到场,与她说什么祝福的话。那些话像刀,只会锥她的心。
嫁了,便结束了。
苏年是个懂事的人,既然堂姐有了家,自不会经常上门叨扰,她便有了真正的清净。离得远了,岁月可以消磨一切,那样才有真正断绝痴念的一日。
况且,花九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霍桐儿想到了花九,虽说与她不过数日相处,却知此人是个可靠又可信的姑娘。她给了自己一条路,便会给自己谋一条新路——试着喜欢花九,也试着让花九喜欢她。
多少盲婚哑嫁,最后也白头到老了,那些新娘子也当是这种想法,如今
不过是轮到了她罢了。就算最后花九不喜欢她,那也无妨,至少也能做对互惠互利的假凤虚凰,清净一世。到时候,她继续做她的酒楼老板,花九继续当她的云游客,各自潇洒。
她将最差的想了,将最好的也想了,只要迈出这一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