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琳微微颤抖着:“那他便平白挨了这些委屈?为了家国出生入死,每日都被梦魇折磨的不像个人,这些苦都是为谁受的啊?”
解蔷闭眼,深呼吸:“所以就可以因为失败让他颜面尽失而堕落,因为无能和愧疚而自残还要迁怒旁人?”
邱琳却不服:“你都不了解过他的痛苦!”
“你们了解了,然后呢,只会说一句苍白无力的‘别人不了解他的痛苦,只有你们了解’,什么忙也帮不上,说完就干站着看了呗?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救?”解蔷看着她的眼睛问。
邱琳无法回答,因为确实无人帮得上忙。
“既然帮不了,还要替他声张,只会让他活在更多的嘲讽里。”解蔷的话虽然很无情,但是现实就是如此。
这不是在讲什么道理,这些就是解蔷这半个月来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事实:“我又何尝没见过这样的人?
当年北旗被血洗,残留下来的一小部分都是如此,他们有些人不敢吃畜生肉,有些人不敢睡觉,有些人手里不握着刀就觉得下一秒会有人来砍他,这些撒癔症的人,甚至都不敢活着。。。。。。人间酷刑。
我有时候想,他们不如干脆死在禁宫里,也好比如在累累白骨上接受自我凌迟来的痛快。”
——让我去死吧。
——何必救我。
——放弃我,求你们了。
邱琳脑海里响起了七年前,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康安,毫无生气的话语。
“或许有人可以救他们,那都叫奇迹,是看命的。更多的人,只能靠自己生生硬挺过来,挺不过来又没有勇气去死的,只能自己熬着,熬到挺过来的那一天。”解蔷抓了一把头发,“我眼中的康安,和你眼中那个小可怜不一样,我见到的是把自己。。。。。。锁起来的康安。你们欺骗他,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来相处,何尝不是另一种凌迟?”
她很难准确的去描述那种感觉,“锁起来”只是她临时找的一个形容。
形容她看到的康安,把自己锁起来,屏蔽了外界的某种信息的传入,更像是一种自欺欺人。
邱琳脸色很不好,人是她救的,却只救回了一具躯壳。
“邱琳,我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也不是说你不好。”解蔷以为自己的直言不讳扎到了她,忙着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让我想想。。。。。。”
“呃。。。。。。”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的声音听着,好像是从侧面的岔道传来的。
二人不敢过多的转动身子,只扭着脖子望去,看见康安黑沉沉的脸色,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太子身后,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了。
正午的阳光漏进林中,投下斑斑点点,在地上的树枝丫杈影子上绽放,又是一树树的金桂。
解蔷却有些心虚,死气在阳光下嚣张地滋长,霸占了解蔷的掌心,一点点侵蚀进皮肉、骨血。
为什么她要心虚?她开始删选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想知道哪一句没有注意。
要说平日里的康安,太过刁蛮,像王府里某处院落外的龙爪刺,大朵大朵地开着洁白的花,却让它们窝在翠叶里的长刺上。
那些刺蛰伏着,若有人想要采撷那些花朵,它们就把那只侵犯的手刺破,绞他的肉,饮他的血。
解蔷想到了康安那段生不如死的岁月,生离死别的滋味、寄人篱下的隐忍、最后是一败涂地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