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是这家伙的血。”杨树沛把军刀递给他,而面对暴动实验体,楚斩雨还没有询问伤口焦急,他拎起长长的军刀,抵在实验体表面,借着反光照亮了它奇怪的身体。
它勉强还保持着人样,但是脸上的五官融成一团,和脸不是一个维度的。
“是谁派你来的?”杨树沛拦住楚斩雨即将掏脑仁的动作,问道。
“您和它废话做什么?他差点杀了您。”
“问情报啊,小伙子。”杨树沛哭笑不得,“你个杀神,杀红眼忘了重要的事了?”
那时杨树沛已经是上校,楚斩雨还是尉官,楚斩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仍然保持着举着军刀的姿势,只要这东西一动,他立刻表演一个手掏脑仁。
结果还没正式问,这东西就发了疯似的撞到了墙上,晕了过去,楚斩雨以为它在装死,连着捅了好几刀,然而它并没有痊愈,楚斩雨用军刀支着身子,把它半腐化的脑仁剖了出来。
“死了。”楚斩雨拿袖子擦了脸上的灰,把军刀还给杨树沛,杨树沛看了看他,“楚上尉,我命令你,现在立刻跑步去医务所报到,检查身体是否有问题。”
“是!”
楚斩雨立刻向医务车跑去。
杨树沛想到这里,青黑畸形的嘴角漾出一丝笑,似乎病魔的折磨稍微散去。
在杨树沛讲述的时候,楚斩雨也不自禁地回味起初次和杨树沛见面的场景。
在初见后第二天,他就得到了一身临时的军服,抵达火星基地,之后他到科研部的培育中心待了几年后,统战部成立后,他正式成为了一名穿着军装的士兵。
刚和他们见面的时候,他满怀心思,茫然无措,没有任何测量方向的工具在手,只能凭着记忆辨认这里不是刚刚走过的路。
太阳像人的目光一样刺眼,脚下踩着每一粒沙子都像硬板板的鹅卵石,海水潮涨潮落时不时淹没过他的脚背,他那时想到:据说以前会有人提着小桶铲子在沙滩上收集被潮汐冲上岸的贝壳海螺,真想亲自体验一下那种和平的生活。
他漫无目的的心绪伴着无处可去的脚步,楚斩雨知道自己必须找到军队,他们一定会把自己收编进军队,但是走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人类的痕迹,他甚至悲观地开始考虑如果外面的人已经灭亡了自己该怎么办。
若是除开安东尼的事情,楚斩雨其实是很乐意和杨树沛聊聊刚遇见时的感受。
但是杨树沛显然没办法说话了,舌头伸出来后因为过于肿胀也收不回去,像截泡发了的海带一样悬挂在外面。监护器也发出滴滴滴红光,那是警示人离开的意思,按照目前他躯体的反应,死后很有可能会炸开,玻璃是否能防住这炸开的冲击力也不好说。
杨树沛看着他的表情,他觉得楚斩雨的共情力很有意思:毕竟一般来说,别人身上再绝望的经历,那也是别人的,所以人很难做到切实的同情,而自己身上的痛苦再小再普通,那都是切肤之痛。
楚斩雨对别人的悲伤很敏感,会因此难受上一个月,一年的都是有的,杨树沛知道他有个小本子,上面记载着每一个他见过的人的名字,有人死了就把上面的人划掉,然后在一旁写上死因。
这种反复的过程实在是个折磨人的过程,但楚斩雨却对自己身上发生的痛苦视若无睹,似乎认为自己天生应该如此,不为自己感到悲伤。
从前杨树沛不理解他的想法,但是,现在随着调查,他隐约猜到了大胆的原因。
楚斩雨站起来,他向病床上那具失去生机的肉囊鞠躬行礼,准备转身,打开门走出去,像无数次曾经对不同的人这么做过一样,他现在只能让自己不要直面杨树沛的死亡,还是极其悲惨的死相。
纵使再美好的故事和感情,在特殊年代总感觉笼罩着阴霾,楚斩雨自然可以装作看不见,但阴霾不会就此消失。
于他,杨树沛出现和离开的时机都过于刻骨铭心,是他带着楚斩雨从尘土中站到人群里去,等到楚斩雨蒙尘扫净熠熠生辉时再回首,那个人却很快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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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沛爱开玩笑,乐观,也爱预料自己的后面会怎么样,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够了……不能在想来想去了。”
这胡思乱想,多愁善感的性子还改了。
既然接过他的位子,就不要去想除了这份职位之外的其他事情,不要让其他的事情使自己心神激荡,影响正常工作。
人死了,不过是回归大地罢了。
薇儿是这样,杨中将也是这样。
没什么的……
他刚要走的时候,却听见病床上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是杨树沛在非常缓慢地说,招呼他过来一些:“……等…下……”
“您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楚斩雨转过身,俯下身子贴近玻璃幕板那个传声的设备,以好听清楚长辈最后的遗言。
“你是谁?”杨树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