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鸿关矗立宁州足足有千年之久,这片地界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君王们来了又走,只有这处雄关始终矗立,注视着人间的你来我往,物是人非。
“兴亦苦,亡亦苦。”
“桑田还万亩。”
“山一程,水一程。”
“王侯早做古。”
关上鬼戎的将士来往不休,巡查四方。关上的房门中烛火摇曳,沙哑的歌声忽的响起,语调沧桑,虽比不得那些靠着这本是吃饭的伶人歌姬,可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就好像,那吟唱之人,似乎真的经历过那桑田沧海的巨变,见证了这世间所有的无常。
三道黑影悄无声息的瞒过了巡查的鬼戎甲士,落在那房门旁边,三人互望一眼,正要朝着房门处潜行过去,脚步方才迈开,门中便传来了声音。
“既然来了,何必偷偷摸摸?直接进来吧,反正现在你们想逃也逃不掉了。”门中的歌声戛然而止,随即响起的是那让魏来记忆犹新的沙哑声音。
三人互望一眼,脸上都露出了诧异之色——这三人便是魏来虞桐以及徐玥。
三人在密探之后,尤其是魏来在知晓了虞桐的猜测之后,心中对于虞桐的说辞是有很多疑虑的,譬如一个人如何能活那么久的时间,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商榷的事情,但除此之外。
虞桐却对此言之凿凿,他说他有起码三成把握证明这一点。
同时也与魏来言说了一番关于他那位名为虞南君的先祖的各种传言,加上大虞朝的覆灭各处都显现着东境的影子,由此虞桐也将各种推论言说而出。若是这位南先生当真就是他的那位先祖的话,或许这其中许多事情还能有所隐情,宁州之事也有退让的余地。
其实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事情,提出这样的主意。
魏来定当他是得了失心疯,病急乱投医。
毕竟这国家生死存亡大事,岂能押在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人的传说身上。更何况,就算是有那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对方真的就是虞家的先祖,但当年虞家十万皇族受难,他都能袖手旁观,又岂会在今日因为虞桐而退步。
但也恰恰是因为提出这个主意的家伙就是虞桐,所以魏来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可行性。
况且这位南先生的修为如此强悍,但蛮鸿关又不能假于人手,双方大战,宁州就算胜了也只能是惨胜,于此之后宁州的处境依然艰难,这只身来到敌营的事情固然危险,但若是能有那么些许机会让这场大战消融无声之间,对于魏来来说也是值得的。而退一万歩讲,若是一切并未如愿,能刺探到鬼戎的情报,摸清对方的虚实,那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三人在潜入这蛮鸿关后,都尽全力用法门遮掩的气机,却不想方才不如这房门不过十余丈处,便被对方发现,可见对方的修为何其可怖。
三人互望一眼后,也知道走到这处,此刻逃跑毫无作用,索性心一横,便以魏来为首,在黑暗中显露出
了身形。
三人的修为对于那位南先生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周围巡逻的鬼戎士卒而言,却是高不可攀,于此之前那些鬼戎士卒根本未曾察觉到三人的存在。三人这忽然显露出身形,让周围的士卒们纷纷心头一惊,当下便有数十人手握刀剑围拢过来,而不远处还有更多的鬼戎甲士听闻此音,不断靠拢。
“无碍。他们是我的客人,你们退下吧。”而南先生的声音却在这时从门中响起。
显然,南先生在这鬼戎军中威望极高,听闻他的话,方才还神情警惕的看着三人的士卒们纷纷在脸上换做了恭敬之色。
“请。”其中便有一人从人群中迈步而出,走到了众人跟前朝着他们言道,随即便转过身子在前方引路,将三人恭恭敬敬的领入了那南先生所在的房门。
……
“我没想到你们还敢再来。”房门中点着烛火,那位南先生即使在这时也依然未有取下自己头上的兜帽,他的模样依然被隐没在黑暗之中,此刻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头也不抬的言道。话里虽然有些预料之外的意思,但态度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三人并未在那时发声,而是低头沉眸不语。
南先生抬头看了众人一眼,随即示意那位甲士退下,又言道:“说说吧,饶了你们一命,你们怎么还上杆子来找死?”
魏来沉默了一会,作为宁州之主,他于数息之后还是迈步上前,朝着对方拱手言道:“蛮鸿关是宁州门户,不可假他人之手,前辈有心,还请将大军撤出蛮鸿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