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杀上这座山时,在八尺山留下了一条颀长无比的猩红雪道,如今俯瞰看去,无比清晰。
这需要杀死多少人?
需要何等的心如止水?
易潇深呼吸一口气,感应着那条猩红小道上留下的斑驳剑气,这么多年,依旧未散。
每一缕剑气,都足以杀死一只妖。
每一缕剑气,也只能杀死一只妖。
人力有时尽,所以即便是大师兄,想要杀上棋宫,再走下来,也要面临着剑气穷竭的境况,而他留下的这条血径,便说明了一些问题。
他没有浪费一丝剑气。
所以即便他修行的是“剑道至仁”,在踏上这座山的时候,已没了回头路,无穷无尽的妖族撞死在他的剑气之上,若是想要活下来,就要保持足够充沛的剑元和剑气。
所以他近乎于冷漠,无情,嗜杀的,走完了这一段路。
小殿下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情绪,不是表现的越强烈,就越是有效。
越是愤怒的一剑,越是隐忍,越是阴柔,越是阴险。
因为这样才有成效。
越是愤怒,越是冷静,越是沉默,越是。。。。。。无情。
易潇眯起眼,缓缓向下看去,视线逐渐聚焦,跨越了云层的天风,伴随着并不算炽烈的微弱天光,降临到了八尺山的山巅。
。。。。。。
。。。。。。
那座仙吕宫大殿之内。
殿内烛火飘摇,九个大棋公的位子都已经摆出,而缺席了好几个席位。。。。。。有些是不愿前来,有些则是永远的来不了。
棋宫的保皇派,彻底拥簇大君的那一派系,在顾胜城回到棋宫之后,这一派系还留着最坚固顽强的一份子,最终带着为数不多的精锐妖族连夜离开了八尺山,即便是今日,两个大棋公的位子依旧留给了保皇派的领袖,只可惜在顾胜城大婚之时,他们仍然没有前来。
所以接下来要迎接他们的,就是西域八尺山无穷无尽的追杀和截堵。
风白派系的拥簇实在太过弱小,直接被顾胜城无情地铲除。
不愿前来的大棋公,将要面临的结局。。。。。。无非是被顾胜城钉死在八尺山,或者把顾胜城钉死在八尺山。
于是这一日的大喜之宴上,有些旧日的妖族同僚,看着空缺的席位,念到昔日的交情,不由生出些许的感慨和惋惜。
大殿里的烛火摇曳,雪气如仙气,盎然氤氲如仙境。
顾胜城站在仙吕殿的正门,他没有披着那身厚重的玄武黑袍,而是穿着北魏风格的婚服,衣襟上挂着一连串的华贵物事,钻石,珍珠,黄金,而这些物事的设计太过繁杂,堆叠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像是江湖里所谓的暴发户。
在场的大小棋公不懂。
他们只知道,这是人类世界里最贵重的东西了,但以如今主公的身份,以八尺山的底蕴,这些东西。。。。。。不过是世俗界的粪土罢了。
可是只有在最底层挣扎的那些人,连饭也吃不饱,衣服穿不上,终日忍受侮辱,饱受饥寒交迫的那些人,才知道这些“粪土”,究竟有多么重要,意味着什么。
顾胜城抬起头。
然后扬起眉。
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当着这些大小棋公的面,缓慢抬起手,拽出自己身上的第一颗纯金纽扣,然后连同别在衣襟上的水晶白花一同拽出,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