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不愿意深究,更不愿意去复盘,从前的那些惨痛经历究竟是出错在了哪里。
可现在元煊将真相呈到了她的眼下,逼迫不再清亮透彻的眼睛重新看进去这些文字,如同身上十几年的陈年疤痕,它不疼了,但看着却格外碍眼。
元煊的追根究底,容不下沙子,她总觉得是尚未成长的执拗与幼稚,伤人更自伤。
就算念佛如此之久,还是没有丝毫佛性,可如今这种刚直也扎入了她的心底。
永巷的宫门刚刚要闭合,却又重新打开。
一道身影匆匆入宫,几队禁卫军接踵而至。
严伯安远远看见了站着等旨意盖上太后印信的元煊,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太后,这诏一下,皇上和朝臣那边……如何交代?”
元煊站在一旁,从容接过那道青诏,“臣,即刻去办,陛下请放心。”
严伯安忽地察觉到了自已背后汗珠滚下去的一行印记,浑身都僵硬又难受。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他生生忍到了元煊离开,郑嘉进来,方有胆子问话。
“这……就顺阳长公主一人去宣旨啊?”
“你觉得高阳王肯就死?”太后抬眼看他。
严伯安嘿了一声,“那不能,可臣不如陛下您看得明白。”
太后复又低头,良久轻哧了一声。
“你觉得延盛有几成胜算?”
严伯安谨慎地看了一眼太后面色,可灯火闪烁,低垂着的脸有一片阴影,他有些瞧不清,只能转头斜眼求助郑嘉。
郑嘉还没完全了解前因后果,斟酌片刻,“臣以为,顺阳长公主太年轻,也……不够格,如今咱们该想想,若是长公主败了,该如何是好。”
“其实,长公主闹这么一出,闹得尽人皆知,闹得声势浩大,反倒是好事,人人都该知道她野心盛大,残害宗室了,我们倒是可以借着这乱子,了结您这些时日担忧许久的心事。”
“反正……里头死了后,推给另一个死人,岂不是正好?”
严伯安迅速明白了郑嘉如今在怂恿太后做什么,心里一个突突。
皇帝迟早是要清算他们的。
他们也是到了绝境了。
顺阳长公主这么上蹿下跳要除高阳王,不就是为了最后一搏嘛。
他迅速接话,“臣以为,长公主如今势头正盛,民间传闻不知为何从祭祀之后也渐渐好了起来,如今水灾之时正要到最后清算的时候,李御史未归,可卢毅可是实打实的帝党,太后如今,当做决断了。”
太后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转过头,看了一眼灯烛。
“我倒是觉得,延盛这回,胜负在五五之间。”
入夜时分,太后下诏,高阳王勾结景昭王,暗害范阳王与万司空,涉嫌谋反、大逆、干纪等大罪,罪无可赦,赐自尽,籍没高阳王府等家产。
几乎在同一个时辰,明镜府失火,牢狱之中锁着的犯人因故没能及时出逃,几乎都遇害了。
如今还由侯官扣押着的犯人极少,其中就只有尚未处决的河间王府一脉。
皇宫内外,勋贵朝臣,都点起了灯火,侧耳等待着最终的消息,生怕火势烧到他们身上,无人敢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