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找端涯……”赵冰蛾一咬牙,聚寒气于掌落在色空胸前大穴,冰寒内力几乎将其胸膛凝上一层白霜,然而又很快融化成水,湿透本来就褴褛破烂的僧袍。
滚烫的手抓住她的腕子,用力将赵冰蛾扯下来,两唇相对,赵冰蛾还没回神就再度被推开,但闻“咔嚓”两声,色空卸了自己一臂一腿,瘫倒在地,咬牙对她道:“走……”
赵冰蛾被他推得后背撞上岩壁,疼痛叫她清醒,眼里所见却让她心乱。
她走了,他就会死。
她喜欢他,并不想他死。
“……和尚,你看我,是谁?”赵冰蛾在他面前蹲下,冰凉双手捧着他滚烫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色空两眼已经发红,他本能地抓住赵冰蛾的手腕,又强迫自己松开,喃喃道:“何施主……”
他的话没说完,赵冰蛾已经咬破舌尖,带着血气的吻印了下来。
血腥气刺激了此刻神智,色空神智沉沦之前,对她断断续续地说:“阿弥……陀佛……不,不可……”
赵冰蛾不说话,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心道:“去你娘的阿弥陀佛!”
第二天一早,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端涯道长就带人找到了崖下。
那个时候事出突然,大家都说色空没活路了,端涯道长有心去救,却被各种事情绊住,忙活了一夜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带上几个无相寺僧人就下断崖寻人,活要见人,死也得见尸。
他们找到了魍魉门主的尸体,却不见色空,心下略定,沿着血迹一路寻找,正好看到赵冰蛾背着色空手脚并用地爬上山路。
“何姑娘!”端涯道长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何怜月”,巧合得让先前疑虑更深了些,只是他为人谨慎,并没露出端倪。
再见色空昏迷不醒,以及赵冰蛾一身血污狼狈,虽然被掩盖了不当痕迹,几个年轻僧人并没觉有异,观察入微的端涯却心头一沉。
他让僧人们接过色空走在前面,自己落后一步扶住赵冰蛾,千言万语在喉间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了一句“孟浪”,将赵冰蛾打横抱起,以免加深她的痛苦。
赵冰蛾躺在他怀里,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道长面色沉凝如古松老石,眼眶忽然有些湿,可惜她是不爱哭的,只能在他肩膀上轻轻一靠:“多谢道长。”
端涯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呀……大错特错,好自为之吧。”
“我喜欢他,愿意这样救他,算什么错?”赵冰蛾低声道,“他是和尚,可以还俗;我是……,可以为他改邪归正。这样,哪里不好?”
“那他是否也如这般喜欢你呢?若他并未如此,等他醒来该如何自处,又该怎样面对你?”端涯听她承认,更是叹气,“你愿意封刀弃剑,可是正邪偏见、世俗伦理愿不愿意放过你们?何姑娘,感情的确是两个人的事情,但要想得偿所愿、与子偕老,却往往要尽人事、听天命的。”
赵冰蛾心头发颤,拳头也捏紧,哪怕端涯的话不中听,她也知道他说得没错。
“我想不了这么多……”良久,她轻轻道,“很多人一事无成,就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我若是凡事都要这样顾虑,只会束缚手脚,什么都做不了。”
赵冰蛾从来都要强,不尊天不敬地,不服人也不信命,她从小跟着母亲学刀练武,挽月刀变化无穷,练刀的人也喜怒无常,一直以来锋芒毕露,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肯为谁屈折。
她欲成之事,不择手段;她欲求之人,至死不休。既然尚有人事能尽,赵冰蛾就决不会顺应天命。
可惜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人心难算,天意莫测。
三日之后,色空初初醒转,便随众僧人走了,不见回头,也不见留恋。
赵冰蛾在山头风中默立许久,才听到端涯告诉她,无相寺方丈伤重恐时日无多,要立色空做首座和尚。
昔日调侃,一语成谶。
色空年岁不过而立,却德业兼修、文武双全,被方丈寄予厚望,此番更于思决谷一战居功至伟,被立为寺内首座和尚无可厚非。从此之后,他就要卸去闲散之身,辅佐方丈管理寺务,协掌督查,为众僧表率,待方丈退位之后,他就是下一任的住持。
可是赵冰蛾不甘心。
她不听端涯的劝告,又把赫连御送来的传书置若罔闻,快马加鞭昼夜不息,终于赶在色空一行人前面,于问禅山下横刀阻拦。
“和尚,我们打一场吧。”赵冰蛾踢开绊脚石,环首大刀直指色空,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炽烈如火,说话一字一顿,“你赢了,我们一刀两断,再也不烦你;你输了,就弃戒还俗,跟我逍遥红尘去。”
同行僧人皆哗然,紧追过来的端涯等人也脚步一顿,众目睽睽之下,色空静静看了她许久,缓缓合掌,道:“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