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庚一言不发。
梁团见他不说话,看了眼刚除下的染血纱布,想了起来。
“翁主知大人负伤……”
他顿了一顿。
“……甚是关切,叫我转告大人,天气渐热,请大人百忙之余,务必记得及时换药。”
他取出方子,呈了上去。
“翁主留了这方子,说有去腐生肌之效,能助大人养伤。”
军医喜出望外,“极好!我这就照方……”
“出去!”
谢长庚忽道。
两人一怔,对望了一眼,不敢再说话,依言退了出去。
大帐之中,剩下谢长庚一人。
他拿起了方子,盯着上头的娟秀字迹,神色僵硬,慢慢地,紧闭的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真当是他前世欠她了。
娶慕氏女,从他去往长沙国见她的第一面起,他便一再地退让。
连他自己亦是不敢相信,直到今日,为了一个妇人,他竟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她还给他的,就是这么一张薄薄的方子。
他慢慢地捏拳,将那张写着方子的纸,一点一点地揉在掌心之中,直到揉成一团,掷在了脚下。
……
半个月后,谢长庚应刘后的急召,抵达了上京。
这是时隔一年之后,他再度入京。
上京宫依然雄壮而巍峨,然而朝廷,却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朝廷了。
满朝官员,这些天来,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震得六神无主。
先是平阳王鲁王作乱,各地告急战报,雪片般不断飞来,好不容易获悉平阳王叛军被河西军队阻在了蒲城,南线暂时平安,还没来得及松出一口气,紧接着,又传来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被派去协从齐王抵挡鲁王叛军的刘后侄儿,平威将军刘扈,无意得知,齐王竟是唆使平阳王和鲁王此次作乱的幕后之人。他前些时候主动请缨,领兵去往东线抵挡鲁王叛军的举动,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刘扈大惊,当时出逃不成,被齐王的手下抓住,扣作了人质。
谁也没有想到,德高望重,一向被推为宗室之首、忠臣典范的齐王,竟也怀了异心,行大逆不道之事。
仿佛撑着半个朝廷的大柱一夕之间,轰然倒塌,整个朝廷炸开了锅。
这还不算,紧接着,又不断传来汝南王、赵王等藩王也相继跟着齐王起事,发檄文讨伐刘后专权,称要光复皇室的消息。
文武百官仿佛无头苍蝇,惶恐不安,得知谢长庚今日抵京,要入宫觐见刘后,全都等在宫门之外,一看到他现身,仿佛见到了主心骨,涌了上去,争相向他见礼。有人叱骂齐王道貌岸然吃吃里扒外,有人恭维谢长庚为朝廷立下的丰功伟绩。
这一刻,这些围着他的官员们,再没有谁记起他曾经被人诟病的出身了。
河西节度使谢长庚,俨然成了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长庚面容严肃,目光平视着前方,脚步没有停顿,穿过围着自己的一众官员,径直入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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