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之上,许宣与她共执一琉璃灯,相视一笑……
白夭夭睁眼,唇边笑意无尽温柔,低声呢喃道:“我终于明白相公为何不愿我断情了……”
法海闻言,神色中隐有痛楚,摘下脖子上的一串佛珠,将那颗碧色的挑出来放于白夭夭掌心之上,白夭夭一触及这颗小青化成的琉璃珠,眼泪便是瞬间涌上:“若是断了情,世间再无牵挂。无所欲求,便无所畏惧,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挂念,那又该如何,同这魔气对抗,在无尽的塔底,驻守千年万年呢。”
她抬头,将佛珠微微托起一些,与法海共同握住,黑色之气,在他们身周竟是略微退去。
而后,竟退得越来越远……
窒息之感蓦然退却,白夭夭欣喜道:“怎么竟感不到半分魔气的压力?法海,我可是已克服了魔障?”
法海沉声不语,回头望着许宣渐渐清晰的人影,只见他身上已经划下了数道血痕,却只是用仙力灌亮天乩,诱惑黑气缠绕而去。
法海闭上双眼,不忍心去看白夭夭面上的喜悦,只沉声道:“魔气无形,你宁心静气,守住心中的善念。或许,能灭了此处魔魇。”
白夭夭点头,听话地继续心无杂念的入定。
而许宣终于战至塔底,看到白夭夭的那一霎,唇边便携上三分带着安心意味的笑意。
魔气缠绕他的全身,令他彷如受了鞭刑,几乎看不清人形,他站在白夭夭身前,小心翼翼的,只是不让魔气接近白夭夭半分。
天乩剑上剑光闪过,许宣眼神凌厉,将天乩剑脱手而出,剑光光华四射,剑身回转,四处飞跃一周,将万道魔气全部吸入他的体内。魔气在许宣身上再度划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痛彻心扉,许宣身影微颤,却依旧以保护者姿态,挡于白夭夭前面。
白夭夭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不由慌乱地抬头:“法海,你受伤了吗?”她伸出手,掌心有许宣飞溅的血珠滚落,更是心慌意乱,四处摸索,“这是血啊……法海,你究竟如何了?”
许宣对法海摇了摇头,法海忽觉心头钝痛,却还要装作平心静气地道:“与魔相争,如何不受点皮肉痛。夭夭,你可知魔折磨不是皮肉,而是心,漫漫岁月,你始终在他心中,你的心,那一方天地,定要清明。”
白夭夭低低一笑:“我彷佛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许宣连半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双足落地,天乩剑重回他手中,他鲜血滴落于地,许宣周身黑气褪去,他静静地站立在白夭夭的面前,身上血珠不住滴落,眼中的宠爱几乎要满了出来,却是再不敢上前半步……
他落地的声音再度令白夭夭疑惑:“法海,是什么声音?有人进来了吗?”
法海看着许宣,不敢言语,许宣则缓缓上前,用天乩剑撑着身体,勉强将手掌轻轻贴在白夭夭的面庞之侧咫尺,不敢触碰。
在一片死寂之中,白夭夭惊慌神色更重,再度向着四周摸索:“有人吗?”
眼看她就要碰上自己的手,许宣略微一缩,掌心涌出白色仙力,笼在白夭夭的身周,给了她一个美梦,令她安然睡去。
法海神情悲怆,起身缓缓走向许宣,将手轻放在天乩剑上,压抑着怒意开口:“要灭魔魇,有的是法子,为何你要如此!”
许宣虽是虚弱,却是满足:“仙骨化血,既能灭了魔气,也能补上她的灵珠……我唯有这一个选择……”
法海沉默一瞬,摇了摇头:“我还是漏算了这个,原来你在雷峰塔外的立誓,每一句都是早就设想好的!两人中若只能活下一个,你偏要把苦楚留给她来承受,许宣,你竟如此狠决?”
许宣凄楚一笑:“我说不定会活下去……”
或许?
法海瞬时怒从心来:“若是让她知晓了呢!”
“你不会的,”许宣望向法海,是最沉静淡然的模样:“从前你不会,往后你也不会。”
法海讽笑出声:“千年过去,你我都没能变了秉性……偏偏我答应了你入塔助你,现在竟不知是对是错……”
许宣咳嗽几声,胸前剧痛,却沙哑着声音继续道:“她危难多少次,我便会救多少次。只要我还有一丝元神在,她都是我娘子,是我不能不顾之人。法海,帮我……一同将魔气净化……”
法海犹豫着不肯出手,直到他看清了许宣那双向来清冷自持的眸中出现了哀求……
暗自长叹,法海终是抬手,带起金色佛光,周围黑色魔气再次疯狂地鞭挞向许宣,每一片都带起大片血雾……
而在白夭夭梦中,却似有桃花片片飞落,飘于自己身上。
她梦见许宣从后面揽住她,让她抬头看漫天烟花。
那烟花这样的美,璀璨银华将夜空照的明亮绚丽,而他在她耳边低声絮语:“夭夭,我赠你的不止这一城的炫目,我要许你一生无忧,我要你喜乐长安,要你与我常伴,白首欢愉……有一桩事,你猜错了。在我心中,众生重,也重不过你。即便三界视你如仇,我仍愿以一生换你笑颜如桃花,就像这样……”
他一挥手,她的鬓间便已妆点上了两三朵细小的桃花,而她在漫天烟火下的暖暖一笑,却是人比花娇……
许宣走了,法海蹲在白夭夭的面前,看着她那甜蜜笑意,心中痛不可当,不由低声问:“若有朝一日,你知道你今生所有的美梦,都是许宣用痛楚换来的,你还能否再展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