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嗅到了曾经从未闻到过的香气,那是村子里不曾有的。
她听到了一道细碎的‘咯吱——’声,那是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蒲晓耳朵动了一下,心跟着一紧。
声音是隔壁发出来的。而她隔壁房间…住的是蓝桉。
那个如公主一般的人。
蒲晓不由地转头看向隔壁。当然,她看到的是一堵灰蒙蒙的墙。
以前在村子,隔几个月就会有放影人去放电影。一辆面包车,一台放映机,一块拉起的幕布,村子的人从家里搬着小板凳,围坐在街头,嗑着瓜子唠着闲话,看着幕布上不怎么清晰却又热闹无比的电影。
后来每家每户有了电视,从天线黑白电视转为‘大锅子’彩电,就很少再见放影人的身影了。
这会儿,蒲晓却又见到了。
这次的放影人是她自己。
看到那堵墙的时候,蒲晓的大脑成了一台自动放映机,发灰发暗的墙是幕布,蓝桉的模样自动投在了墙面上。
是她进门后见到的蓝桉的样子:楼梯,斜阳,白裙,微冷的眸。以及转身离开时微微掀动的裙摆。
想到这里,蒲晓心里尴尬地咯噔了下。
对于她喊蓝桉姐姐,蓝桉没有回应这件事,蒲晓心里有点毛毛的。
她不太好意思。
不是蓝桉没有礼貌,在她喊蓝桉姐姐前,蓝桉还主动的轻声对她妈妈说了句“鹃鹃姐,好久没见,身体还好吗?”
蒲晓不太懂蓝桉明明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叫妈妈是‘鹃鹃姐’,而妈妈一脸笑着答应,却又让她叫蓝桉姐姐。
……这不乱了辈分了吗?
辈分的事先不研究,反正她叫都叫了。
回到蓝桉睨她一眼就走了的事情上。
蒲晓隐隐知道蓝桉不搭理她的原因——从她进门看到蓝桉的第二秒开始,她的视线就落在了蓝桉的左腿上。
白色裙摆下,蓝桉的左小腿在光中散发着银色光芒。
不是她的腿涂抹了银粉,而是……假肢的反光。
蓝桉没有左小腿。
也不能说没有吧,因为那里并不是空空荡荡。
代替她腿的,是银色的金属。
脸上有大痣、疤痕,或身体有明显缺陷,例如跛子等等的人,总是会敏感注意到落在身上的每一道视线,长久的注视会勾起他们内心的介意,自卑或是难堪…
健全的人都在意的注目,更不要说身体有残缺的人。
蒲晓盯着蓝桉腿看了许久,蓝桉肯定误会了她的注视。
来时妈妈有跟她说过蓝桉腿的事,妈妈虽然没有明说让她注意,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事不能当人面提及,否则就是伤口撒盐。
而她盯着蓝桉腿看,也不是因为好奇、歧视、怪异、怜悯等等一些见到戴假肢的人会散发的思维。
她只是在看到蓝桉,又看到蓝桉装有假肢的左小腿后,心里冒出了一句让她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的话:这样的蓝桉更像是公主了。
毕竟无论哪本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都历经了苦难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