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主管一口银牙差点儿咬碎,不得已只能道:“是我要求太高了,沅沅,回去工作吧。”闻言,沅沅谁也没搭理回到自己的工位,重新投入工作。王绍拍了拍主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太苛责,要给新员工成长的空间。”于情于理,他的职位比王绍高,但谁让王绍是薄宴礼面前的红人呢?他的态度,就是薄宴礼的态度。主管愤愤不平拿着策划书回自己的办公室,许是为了宣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怒意,只能重重摔门以示不满。沅沅从始至终表情都淡淡的,态度十分平静。她很清楚主管要的是所有人都以他为尊的控制感,但沅沅现在的人设可是“宁时鸢”。听说那女人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她应该模仿得很像吧?“薄总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工作软件上突然弹出的消息框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手指翻飞,简单回复后她收好自己的物品,起身前往顶层。桃源村。“小时回来了,快来坐。”陶伯坐在自家院子的杏树下乘凉,宽大的蒲扇轻轻扇动,伴随着微风带来阵阵凉意。他的视线落在停在院落门口的车前。熟悉的车牌号码,即便是车上的人还未下来,就能提前知道来者是谁。宁时鸢解开安全带下车,拿上后备箱的礼品,锁好车,这才不紧不慢进来,“陶伯。”她声音柔和,面上带着少有的淡笑。陶伯慵懒的斜靠在躺椅上,懒懒应声,蒲扇指了指不远处阴凉的空地,“东西放那去吧,快来陪我这老古董聊聊天。”“这就来。”宁时鸢按照他的意思放好东西,自顾自拿了凳子在他面前坐下。傍晚的阳光洒落在茂密的杏叶上,清风浮动,光影斑驳。“陶伯,我帮您把把脉。”宁时鸢轻声开口,从薄家离开后,她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心底担心陶伯的身体。扫了眼面前下到一半的棋局,宁时鸢唇角微微上扬,眼下见陶伯精神头十足,还能自己与自己对弈,想来是大好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脉看看脉象较为稳妥。陶伯也不含糊,大大方方伸出自己的胳膊,“还是你这小丫头贴心,没白疼你。”纤白素手搭上他的脉搏,细细查探一番,宁时鸢眉头微微拧起,“还是要好好休息,虽说严重的地方也在恢复,却是禁不起折腾的。”“好好好,你这丫头,跟你母亲当年真是如出一辙,唉。”陶伯朗声笑骂道,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他有些怀念的抬头看了看院落里扑簌簌的翠绿叶片,心中满是惆怅。宁时鸢面色微变,“能跟我说说以前的趣事吗?”她有些期待的看向陶老,印象里对母亲的记忆是稀薄的,她迫切需要些什么别的东西来填补空缺。陶老只是轻声叹气,“你母亲当年可比你活泼多了,上蹿下跳,像只皮猴子。”“再见面的时候,像是完全变了人,当年……”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记得的东西,那远去的人影再一次在宁时鸢的记忆里鲜活起来。日暮西斜。陶老说得口干舌燥,扭头瞧了一眼渐入佳境的宁时鸢,没好气道:“说起来,你有去拜祭她吗?”宁时鸢眨眨眼,从陶老刚刚给她编织的幻梦中清醒过来。她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了,茶叶的清香在口中盘旋久久不散,茶水入口生津。“好茶。”陶伯轻哼一声,“小丫头还挺识货。”他的视线一直没移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时不时撵走几只扑飞到眼前的小虫子。宁时鸢知道他在等待自己的回答。陶伯耐心耗尽,觉得她必定是太忙了没时间去探望,正寻思着是否要说教几句时,却听到小丫头哽咽的声音传了过来。“昨天刚去拜祭过,我很好,她会开心吧?”宁时鸢鲜少情绪外泄。当她内心对母亲的死亡起疑的那天开始,她就明白自己不能继续弱小,否则只会步人后尘,她逼着自己强大起来。不该有的东西,自然该舍弃还是得舍弃。某些不堪的回忆一点点浮现,宁时鸢不动声色压下,迅速整理好心情再次抬眸。撞进一双浑浊深邃的眸中,她一时间竟有几分怔愣与不知所措。陶伯失笑摇头,小丫头还是那个小丫头。“拜祭过就好,再忙也要多去看看她。”院落里的阳光是金黄色的,照得一切都灿烂却不夺目。陶伯拾起一片刚刚飘落的树叶,声音瞬间沧桑数倍,“说起来,当年要不是薄家那档子事儿,她也不会……”“不对,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连忙想要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却见宁时鸢脸色已然难看几分。无奈之下,陶伯索性破罐子破摔,“左右你总要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你母亲与薄家的仇,说来话长,还得从那件事说起……”陶伯不再压抑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人虽然在桃源村,但外面发生的大事,事无巨细,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其中自然包括宁时鸢与薄宴礼纠缠不清的事。陶伯顿了顿,而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喃喃道:“都是孽缘。”宁时鸢没接话,十分安静地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小截杏树的枯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也不知道。听陶伯说起薄家与母亲的往事,宁时鸢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与薄宴礼。薄家的男人一直都如此凉薄吗?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疯狂挣扎着要从那好不容易破开小洞的地方冲出。不谙世事的她,不过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却转头与旁人订了婚。薄宴礼的爱这么禁不起考究,可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纠缠?她的心脏从最深处开始一点点蔓延开细细密密的痛意,像是有一万根针同时扎在心窝,刺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