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轻易将目光从各家先贤处收回。
不属于他、原就有主的东西,即便主人不曾为世人所知晓,甚至未曾在这方世界中留下过任何痕迹,他也从未想过要去占为己有。
这不合他的心志。
勉强为之,哪怕收获丰厚,得众生敬服,冠之种种奇才头衔,也仍然会折损他的心性,给他留下许多憋闷。
心不顺,志不畅,又积有负累、愧疚,明明白白的道心有愧,作为本就比生人修行艰难许多的阴灵,他还要怎么再继续往下走?
何况,似纵横家先贤这样辨清他的真实情况、不为流言所迷的明白人,真的就少了吗?
孟彰从来不敢小看旁人,也不敢高看自己。
他一哂,心神忽然拔高,如明月高悬天际,俯瞰他自己的魂体内外。
是的,魂体内外。
内至孟彰正在吞服的纯净阴气,中至簇拥在孟彰周遭、不断汲取各种道蕴蓄养本源等待蜕变的诸多梦境世界,外至郁垒、神荼、晋武帝司马檐、各家先贤的一应动静……
它们此刻全都映照在孟彰拔高的心神之中。
然而,更神妙的是,即便练气、汲取道蕴以及接收外间种种信息同时发生,孟彰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他心神仍旧清净、明萃,不被杂念所扰。
倒也不错……
一道心念在孟彰心头升起又寂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他也不曾多作挂念,心神统摄内外,开始了真正的突破。
一直在运转的《天心服气法》再走过一次小周天,便凑成了这一轮的大周天。大周天数圆满,孟彰近乎是下意识地微张开嘴巴用力一吸。
周身虚空顿起微澜。
阴气翻搅成一个渐渐扩大的漩涡,源源不断地汇入漩涡底部。而那里,便正是孟彰张开的嘴。
而除了这些磅礴的、被漩涡翻搅的力量淬炼得更为精纯的阴气以外,孟彰周身铺展的诸多梦境世界里、阴世天地间各处,也有密集星点也似的微光被牵引而出,也向着漩涡底部而去。
那些,有的是文明的星火,有的是族群的供奉,有的是生灵感念,有的是天地道痕。
这种种肉眼难以窥见、无形无质的东西此刻不知是因着那处漩涡还是旁的什么缘故,竟都显化了形迹,终于叫世人轻易窥见了一星半点。
随着漩涡的扩大,孟彰周身虚空竟然开始一缩一涨,就像是连同虚空里隐藏着的某些东西也都受到了漩涡的牵引,正在不安地躁动着,跃跃欲试地要突破虚空的封锁,也投入漩涡之中去。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在外间见得,对视一眼,都有些拿捏不定。
“怎么办?我们到底要不要出手镇压虚空?”郁垒悄然给神荼传音道。
神荼怒瞪祂一眼。
你问我,我又该去问谁?难道我就知晓该怎么办了吗?
两位门神不得不谨慎。
要知道,当下可正是孟彰突破筑基晋入养神境界的关键时候。要是因为祂们的一个应对不当,给孟彰的突破造成了什么影响……
旁的兄弟手足会怎么样已经不在两位门神的考虑范围了。只祂们自己,就很难轻易饶过祂们自己去。
“要不,问一问诸位阎君大兄?”神荼犹豫着开口。
就在两位门神两句商量话语的间隙,孟彰身边的虚空缩涨频率还在快速地提升,骇得两位门神更不敢耽搁,当即就想要联络地府里的十位阎君。
地府里的诸位阎君此刻原也在关注着孟彰这边厢的情况变化,见两位门神目光投来,当下也知道了两位门神拿捏不准的地方。
都不等两位门神来问,地府十殿第一殿的主君秦广王就先开口道:“暂且不必多做些什么,只看着就是,还用不到你们。”
两位门神听得,当下就放松了些。
幸好,幸好还不需要祂们做些什么。真要是该祂们出手的时候祂们却没能及时帮上忙,那就是祂们的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