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
十位阎君面面相觑着,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凝重。
那位被唤作“阿听”的阴神先前就已经感觉到了阴霾,此刻看见各位阴神的表情,心下更慌。也就是祂打自被阴世天地孕育出来后很是经历了不少事情,方才能在那惴惴的惶恐中把持住心神。
但即便如此,阴天子也没有要让这个被唤作“阿听”的阴神自己背负压力的想法。
“阿听。”祂唤了一声。
那位阴神当即抬起目光往阴天子看去。
阴天子冲祂安抚地笑了笑。
“你的本源殊异,一双耳朵聆听两界天地,没有使用特殊手段或者法门封锁的声音等闲脱不出你的捕捉。你既然说你听来的那说法不是你耳朵捕捉到的,而是心神映照所得,那么……”祂道,“情况就很明显了。”
一众阴神们俱都端正了脸色,等着阴天子的话语。
“那位行践行‘梦中证道’法门的大毅力者,当前并不在我们这方天地里。”
不,不在我们这方天地里?
纵然各位阴神心里其实也都有了类似的猜测,可等到祂们真听得阴天子这样判断的时候,祂们还是又一次哑口无话。
沉默之中,十殿阎君之中的楚江王看了一眼那边厢的“阿听”阴神,问阴天子道:“长兄,既然那位大毅力者当前并不存在于我们这方天地,那为什么阿听又会听到这些?阿听跟祂,又是在什么时候生出了牵扯的呢?”
各位阴神又一次看定了阴天子。
阴天子却是摇头:“你问的问题,我也没有答案。但料想来,一切的根由不在于阿听。不是阿听故意冒犯了祂。”
“阿听惯来小心谨慎,不该听的事情从来不碰,所以……”秦广王猜测着开口道,“或许是那位大毅力者看中了我们这方天地,要在我们这方天地中传度祂的法脉道统?”
“还真有这种可能。”十殿阎君中的楚江王很是赞同楚江王的猜测。
“能在完全没有降临的情况下先将自己的道痕通过心神映照、牵扯联络的手段传递到我们这些由天地所孕育的神祗心神之中,显见那位大毅力者的法统甚为玄妙。而我们这方天地里已经有了道门法脉的存在……”
“如果那位大毅力者真要在我们这方天地中传度祂的法脉道统,那,会不会跟道门法脉的那些人正面争斗碰撞起来?”
“现如今这世道,本就只有尘世之外还算是守住一二清净,现在再多了一脉外来道统,他们两家争斗拼杀起来,不是连那仅剩下的清净也都给毁了吗?”
“苍生何辜,要在这样酷烈的漩涡中挣扎陷落?”
一位又一位的阴神低沉着脸色,无声哀叹。
也是诸位阴神几乎已经想见了未来天地将会出现的无有止尽的纷争,本就因为那道法脉源自天外而非这方世界所孕育而存在的膈应,当下就在各位阴神心中不断扩散增长。慢慢地的,这种膈应就变作了排斥。
他那个若单单只是阴神自己不喜、生出排斥倒也罢了,问题在于这些阴神们乃是阴世天地本源孕育,本就生而近道,何况此时阴神正位已然演变成天地大势,眼下正在大势渐渐兑现的当口……
说句不客气的,如今这阴世天地里,阴神就是天地主角。
祂们的意志足以影响天地,撼动天地大势。
如今那位践行“梦中证道”法门的大毅力者都还没有将自家的法统传度过来呢,先就叫这些阴神们生出了不喜、排斥,阴世天地又如何能完全没有反应?
茫茫天冥之地,三千大道规则相互交织缠绕、混成一体既广博源深又微妙细密的存在似是忽然轻颤,又似乎只是在循依着某种已经定下的脉络继续往下演化。但不得不说,就是在这顷刻间,有某些意志于其上留下了痕迹。
天机的陡然变化,即便细微到仿佛细石落入静缓流水,只激起一圈小小的、仅能停留须臾的涟漪,也仍然未曾被各家忽视过去。
尤其是那些个在卜卦、测算上多有钻研的道门大修士。
“咦?天机怎地忽然生出这般变化来了,莫不是我方才看错了?没道理啊……”
才刚有道门的大修士生出这般感叹,另一边厢就有人分化了心神念头过来寻问。
“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方才天机似乎隐有变化,又似乎没有,我一时不太能确定……”那师兄犹豫少顷,还是回答道。
“竟是连师兄你也不能确定吗?那我们更得仔细搜寻一番了。师兄,刚才你是哪里感觉到不对劲的,与我说说,我也好来帮忙找找。”那师弟被惊住,目光下意识抬起,望入那天冥之地中。
“似乎是阴世阴神那边厢的问题,又好像牵扯到了我道门,我也没太看清楚。”那师兄眯着眼睛,细细回忆那一缕奇异地天机波动,回答道。
“竟然牵扯到了我道门吗?”那师弟更为惊讶,一时将目光收了回来遥遥看向另一个洞府所在的道门大修士。
那师兄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或许是我看错了也不定,毕竟它似乎既牵扯到了阴世天地里的那些阴神,又牵扯到我道门这边……怎么看怎么不可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