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猜忌,欲行削藩,本王此举实不得已而为之,本王不想做逆臣贼子,可天子容不下我,如若任由天子削藩,本王将来生死未卜,本来,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可是,天子对皇叔如此刻薄寡恩,丝毫不顾天家叔侄之情,诸王皆心寒,本王实不甘心引颈就戮于天子屠刀之下!”朱棣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甚至挤出了几滴伤心的泪水。
“王爷举兵反朝廷的苦衷,末将已深知,天子口称仁德,行事却阴毒卑鄙,这样的皇帝,咱们早该反了他!”张信激昂道。
朱棣慌忙摇手,凄然道:“张将军不可胡说,天子是仁德的,行事阴毒卑鄙之人,是天子身边的奸臣佞臣,比如萧凡,茹瑺之流,本王举兵的初衷,只是为了清君之侧,只要天子愿意纳本王之谏,斩了萧凡那个恶贼,本王愿自解兵权,缚手跪于玉阶前,向天子请罪。”
张信皱眉道:“王爷,所谓君权天授,若王爷举事成功,兵临应天城下,天子若有自知之明,应当退位让贤,这大明的皇帝,该由王爷去做才是。”
朱棣大惊,急忙摇头道:“不可不可,本王素无野心,只求清君之侧,还朝堂和天下一个凛然正气而已,天子乃先帝所立,怎可逼其退位,由本王代之?此乃大逆也,不可不可……”
张信冷眼看着朱棣,心中不觉有些来气。
想当皇帝你就明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了,编那么多理由干嘛?你起兵造反难道不算大逆吗?既然已是大逆不道了,何妨再当个皇帝?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有那个必要吗?
朱棣迎着张信略带几分鄙视的目光,不由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本王就算当了婊子,那也是被天子逼良为娼,立牌坊还是很有必要的……
“张将军,本王万事已备,十余万精兵执戈带甲于城外,本王欲夺北平九门,北平在手,麾下将士便可挥师南下,直取保定,大名,张将军以为如何?”
张信沉吟道:“王爷,如今守北平九门者,乃北平指挥使司和北平布政使司的兵丁,王爷若取北平,指挥使司的副指挥使谢贵,布政使张昺必须除之,此二人乃朝廷委派,负有监视王爷之责,王爷欲反,这二人不可不除!”
“如何除之?”
“请二人来王府赴宴,席上击杀之!”
“好!依将军之言!”
北平城风云突变,杀气盈天。
王府花厅内,昏暗的烛光照映着朱棣和道衍二人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兴奋,恐惧,不安,惶然,以及贪婪。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上竟然能同时浮现出这么多的表情。
二人心里很清楚,这一把,他们已坐到了人生的赌桌前,颤抖着的手巍巍押上了自己和家族的所有,包括自己的身家性命。
赌赢了这一把,京师奉天殿的金黄龙椅在向他招手,若是赌输了,他们将失去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
这是真正的人生豪赌,他们不仅押上了自己的赌注,还逼得他们的对手押上了赌注,赌注的内容都是相同的,皇位和性命。
“王爷,贫僧已以王爷的名义,向张昺和谢贵下了请柬,请二人明日来王府赴宴……”
朱棣点头,冷冷道:“刀斧手可曾安排妥当?”
“已经安排好了,刀斧手由朱能将军带领,内堂外的花园内可埋伏五十人,待王爷摔杯为号,五十人足够将张昺和谢贵斩杀成肉泥。”
朱棣点头:“那样本王就放心了,这二人的首级便权当本王举事祭旗之用吧。”
道衍神情冷凝,垂眼低诵了一声佛号,然后缓缓道:“王爷,自古行大事者,都有一番大义凛然的理由,这个理由是要写到檄文上,传于天下士子百姓看的,名不正则言不顺,师出无名,必败也。”
“先生帮本王想几个妥当的理由。”
“王爷举事,自然是正义的一方,朝廷天子重用奸臣,宠信小人,朝堂乌烟瘴气,妖气冲天,萧凡违先帝祖制,妄自推行什么新法,王爷施以兵谏,挽大厦于将倾,正是忠臣的表现,依贫僧之见,莫如‘清君侧,复祖制’这两个理由为最佳,王爷以为如何?”
朱棣沉吟道:“清君侧,复祖制,天子身边如萧凡之流的奸臣众多,他们欺上瞒下,一手遮天,权倾朝野,祸乱朝纲,本王奉先帝遗旨,举兵勤王,清君之侧,恢复洪武祖制,以安天下万民,不错,不错!清君侧,复祖制,这两个理由很好!天下的士子和百姓都挑不出本王任何不是,好,就这两个理由!”
道衍目光闪动,笑道:“那么,王爷这次举事,贫僧以为,不如冠以‘靖难’之名,王爷以为如何?”
“靖难?好!靖难!本王奉天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