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修傲然一笑,“那又何妨?至少,杜某对得住天地良心,这辈子也不负祖上门楣了。”
“不,你这顶乌纱不能掉。”对方依旧微微的笑,“我是没有能力再为百姓做些什么了,但大人可以。你不该为此赔上提刑官一职。我会设法自保,你不必担心。”
“我会告诉皇上,六扇门路过发现案情,出手相帮大人。我是从无情处得到消息,你们把魏家人捉了,过来一看,眼见犯人越狱,情急之下动了杀心。他也知道,我和魏家的恩怨……”她微微眯眸,似是在和他说话,又似自语思量。
“大人懂进退,有勇气,相信日后定能前途无量,但望大人走得再高,也能记住,不管何时,都请让提刑府开一扇门,让百姓有个能求助的地方……”
说到此处,她捂嘴咳嗽,她旁边女捕似是一惊,“李提刑,你赶紧歇歇。”
她朝他点点头,不再言语,仰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她脸色青黄,不知是拉弓使力损耗,还是本身有疾,但眉目中却是一股他在许多男子身上也不曾见过的英飒之气,帘子被风撩起,京中灯火处处,人们依旧忙碌地操办着他们的营生,改了朝换了代的大周,对他们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哪怕,明明,原来的一切比如今好多了。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似乎那般麻木懦弱,但也还是他们,以自身的勤劳和坚毅,创造了一国的繁荣。
但总要有人,先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胸怀更大,才能让历史的年轮往更好的方向推驶过去。
大至兴邦亡国
的国君,守护一方的将军,制定政策的大臣,中至地方官员,“小”至……也许是像她那样的人。
轱辘染着夜色,碾破从上京街道到皇城官道一路上的平静。
杜若修心中激荡却一直挥散不去。
后来,他为官三十年,最后官拜一品,也有了私心,也曾为自己牟利,但始终记得,要为百姓留一扇门。
他不能,输给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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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禁军敛尸、逮人,马车分作三辆,晋魏一辆、尸骸一辆、“罪犯”一乘,往皇城的方向急弛而去,有两个人快步从提刑府门内走出。
一容貌绝伦,一清俊毓秀,平素都是淡定从容之人,此时眸中皆写着焦色。
权非同微微咬牙,“那丫头真是疯了,这老杜都肯扛下一切,也断不会要了他命,她还……”
“不行,我要进宫瞧瞧。”他猛地一拂袖袍,便。欲往前。
桑湛眸色如夜,深不见底。
“我也先回宫,到皇帝跟前打探消息。”
“好,你我分作两路——”
“大哥,不行!”
权非同话口方落,街心一人快步过来,正是晁晃。
他和魏无涯分别带来的官兵已先后散去,但他身边,还剩一人,却是教魏成辉痛怒之下留下的……魏无涯。
“对,权相,你此时不能进宫。”
若魏成辉此时仍在,必定惊震得无以复加。他这大儿子非但没有离去,还和他的敌人站在一起,并且相劝。
“大哥,李提刑定有她的考量,你此时闯宫,反会让魏贼反咬一口与杜若修相互勾结,杀害魏无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