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顺手揭开玻璃罩,笑道,“这把壶确实是我父亲生前心爱之物,说它是镇店之宝也没错,但我父亲并没有留下遗嘱说不可以卖。”
“不卖,是我当初的决定。”
这话有点意思了,原来这把壶是出手的,但不知为何,楚臣不打算卖。
“难道这里有故事?”卢灿越发的疑惑。
“有!”楚臣的回答很干脆。
他见卢灿焦灼的神色,笑道,“这个故事我说给很多人听,再说一遍没什么。”
他揭开柿子壶的壶盖,平放在桌子上,双手捧起壶身,“我楚家最早并非经营古董铺子,而是闽商,专门做南方及海外的买卖。很荣幸,范家壶的东南亚生意,是我先祖及父亲一力承销,甚至,范家壶几次拿到国际大奖,都有我楚家背后出力。故此,我楚家与范家人很熟悉,我父亲虽然比范大生小十六岁,但两人私交很好。”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他说库房中还有几把范家壶。
要知道,当时吴门范家庄,全庄人都在制壶,必然需要有代理商。闽商在清末民初很活跃,楚家成为他们的海外代理,不奇怪。
“民国二十一年,我父亲再度北上范家庄进货。”楚臣继续说道。
“他一进范家庄,就得气氛很压抑。很奇怪,于是找到和他年龄相近的范锦甫先生(制壶大师),酒后,范锦甫先生透露了一个大消息。”
“就在前几天,有一位来自京城的人士,上范家庄斗壶!”
草!卢灿有点晕。所谓斗壶,就是比试制壶之技。这谁这么牛叉?上范家庄斗壶?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要知道,清末民初这段时间,制壶名家大多数集中在宜兴、赣省景德镇等南方地区,北派制壶大师,很少有南下挑衅的。去贼窝中挑事,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不过,听楚臣的语气,似乎范家庄的人,没占到便宜!这就有意思了!
见卢灿表情讶异,楚臣也感慨道,“是啊,当初听我父亲说起,我也难以置信。”
“范大生输了?”卢灿用手指蹭蹭下巴,问出的话,让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楚臣摇摇头示意不知道,但话语却肯定了卢灿的说法,“我父亲的猜测是输了,因为范家三杰的脸色都不好看。”
“怎么比试的?那位京城的大师,姓什么?”卢灿心痒难耐,这人也太牛了!京城有这样的制壶大师?
“姓什么不知道。但比试的过程,我父亲听说过一点。”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大生先生曾经高价卖给一位京城富商一把柿子壶。这位富商的朋友,也就是上门挑衅的这位,认为不值那么多钱。”
“于是,他自己仿作了一把,然后带着这两把壶,找到范家庄,要求他们自己辨认。”
“仿制的那把,惟妙惟肖,精细之处,犹有胜之。范家三杰不发一言,范大生一怒之下,当场将自己的那把柿子壶给砸了,推给那家伙一千大洋!”
卢灿听得啧啧称叹。
一叹仿制者技艺高妙,仿范家壶,竟然让范家庄无人出面反驳。
二叹范家四位大师,胸襟开阔,能实事求是,大生先生面对如此挑衅,盛怒之下,还能选择理性解决这件事,有容人之量。
要知道,并非每一把大师制作的壶具都能算得上精品,因为作品的成形,与制作者的精气神是否充足有很大关系。有的大师,一辈子只能出两三件精品,这种事情很常见。
卢灿感慨的摇摇头,前辈的技艺,胸襟,无一不值得后世那些钻到钱眼中的艺术家们学习。
“和这把壶有关系吗?”卢灿示意他手中的那把柿子壶。
“有啊!”楚臣把玩着这把壶,感慨的说道,“我父亲此次北上,恰好接了一份东南亚大富豪林海泉的订单,希望能获得一把大生先生的柿子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