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明家姑爷,连杯水都不配被伺候。
昨日明轸突然前来,说明筝有事找他,他兴奋得一夜没能入眠,辗转反侧想着她是不是悔了。
若是她也念着他,是不是说明,两人还能回旋的余地?
失去了爵位官职,往日的钟鸣鼎沸便如黄粱一梦,如今他仿如丧家之犬,走到哪儿遇见的都是白眼。
这还不是最令他难过的,真正叫人无法忍耐的是捉襟见肘的生活。过往锦衣玉食挥金如土惯了,如今大嫂管着家,却不知为何总是支不出银子来。不是说铺子有难处便是说田庄没收成,从前明筝理事时,从没出过这种岔子。他想使路子东山再起,竟连点问路的钱也给不出。
他需要明筝。他意识到过往这个家,都是明筝在用心撑着。
她懂经营,更懂得拉拢各方关系,哪里她都说得上话,什么事她都游刃有余。往常没发觉,如今才明白,不是她高攀了他了,那些尊重和脸面,都是她自己挣来的,从来都跟他无关。
听得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梁霄思绪顿住,紧张地站起身来。
门从外推开,看见明筝的一瞬他险些落下泪来。
还是记忆中那张脸,清丽的,表情微冷,带着世家嫡出天生的矜贵。
“阿筝!”
他走上前,多想不顾一切地把她拥在怀里,注意到她戒备的眼光和她身后跟着的林氏,他只得把手垂下来,无奈地道,“阿筝,我等你许久了,你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瑗华上了茶,明筝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她冷冽的表情,“梁二爷。”
她声音透着刺骨的冰寒,疏离得叫他心里难过极了。
“阿筝,你可以继续喊我的名字,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不敢奢求我们能回到从前,但你还愿意见我,也许对我也是有留恋的吧?你开口,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上天入地,叫我把这条命给你都成。”
林氏蹙蹙眉,咳了声道:“粱二爷,您少说两句吧,我妹子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才来的。”
梁霄满脸不自在,不懂明筝为什么非拉个不想干的人来横在他们之间。
“梁二爷,我前些日子去过凤城,想必您是知道的。”
路上遇袭一事,明筝怕家里忧心,对谁都没有讲。可她不能不明不白被人欺辱,若不是陆筠出现,她此时可能已经死在了水里。那些人又会编出什么样的脏污话来抹黑她,她只是想到那种可能,便遍体生寒。
梁霄点了点头,“我知道,听说你是去散心了,原以为你没这么快回来,我也想过随你去,可我害怕……怕你不想见我,阿筝,我……”
明筝冷笑:“那梁二爷知道,勾结外族将领,是什么罪名么?”
梁霄一怔,“你说什么外族……”
明筝把一张画像啪地拍在桌上,“这个人,梁二爷可认得?”
梁霄注视那画像,起初还是一脸疑惑,片刻,他神色变得愈发凝重。明筝是个内宅妇人,按理,她不该知道这个人才是,他望向明筝,诧异地道:“你是说我,勾结这个人?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画像的?你认得他?你见过他?”
他每个字都透着紧张,透着疑惑,急切地想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天底下人人都有可能勾结这个人,只有他不会。心爱的女人就是从此人手里夺回来的,他怎么可能容得这个人活着?
明筝垂眼道:“我见没见过,不重要。瞧在认识一场,有几句话,想奉劝梁二爷。后院藏着的什么风筝、蝴蝶,暗地里埋的外族带过来的人手、眼线,该扔就扔了吧,今儿是我来找梁二爷不打紧,往后若是官府查起来,只怕梁家就不是削爵这么简单。今日言尽于此,梁二爷请自便吧。”
她说完就站起身来,挽着林氏的手臂朝外走。
梁霄急步追上前挡住她去路,“阿筝,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为什么说我勾结他?这怎么可能?你信我,我当真没有。”
明筝望着他,同情自眸中一闪而过。“梁二爷,我信不信你不重要,我只希望往后,都不用再见你。毒辣一些的手段我不是没有,只是不屑于成为跟你们一样的人。言尽于此,梁二爷,请你让开。”
林氏上前半步,冷声道:“梁二爷,请你让开。”
她当真不念旧情,从头到尾一句客气话都没有说。她全程冷冰冰当他是个仇人一般,往日那个温和知礼的明筝哪去了?那个给他行礼等他回家的女人哪去了?和离,真可笑啊,明明睡在他枕边的人,如今见一见他说两句话,都恨不得拉上无数人在旁围观,免给外人说上半句闲话。
梁霄喝得大醉,怀里揣着那副画像,摇摇晃晃敲开了安如雪的院门。
安如雪见他醉醺醺的,下意识地蹙紧了长眉,“郎君,您怎么又喝成这样?梨菽,快去厨房叫人做碗醒酒汤来。”
梁霄推开她,用得力气太大,险些将她推跌在地上。安如雪踉跄了下,勉强扶住柱子,回过头失望地道:“郎君,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