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门关了,命人不许入内,自己扑在了床上,将脸压在被衾上,一动不动。
人人都说老柏通灵,佑人姻缘。
或者,是君山大帝垂怜于她。
否则,为何她会如此幸运,那日那个在君山之上,叫她见之便再无法忘怀的年轻男子,竟就是父王要将自己许配的未来夫婿?
她的眼前,不禁再次浮现出那日她无助扭头之时,看见他立在山道上的那道静静身影。
山风吹拂树叶,掠动他的衣角,他便悄然立着,凝视着自己——仿佛很早之前,他便等在那里了,只等自己奔向他去,开口向他求助。
她翻了个身,抬手,捂住了自己那张发烫的脸,欢喜之情,宛若蜜糖,从她的心底深处,慢慢地涌了上来。
……谢长庚的视线,从宴堂角落低垂着的那道幕帘之上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依旧端坐宴堂,与长沙国的大臣们谈笑风声,面上不露端倪,在他的心中,却在回想着方才自己撞破那女孩儿偷窥之时她的受惊模样。
他唇边的笑意,愈发浓了。
他终于还是如愿,做了那个帮她救起小鸟的人。
三年,再等三年,他便回来娶她,让她做他真正的妻。
到了那一日,他已做了河西节度使——朝廷最为年轻的一个节度使,而他的未婚妻,长沙国的王女,当日的女孩儿,也终于长大,就要成为他的妻了。
在谢县的老宅里,他和她拜了天地,随后,目送着她在亲友和同僚们的恭贺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为了这一刻,他已是等待太久,久得远远不止三年了。
他是如此地渴望快些见到他这辈子里的那个女孩儿。
他很快就撇下了那些想要灌醉自己瞧笑话的宾客们,在他们发出的意犹未尽的起哄声中,迈步去往她所在的那间屋子。
他走到了那扇映出红彤彤喜烛光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就在她被接入这座老宅的大门之前,他曾和自己的母亲促膝长谈,他对母亲说,那个即将就要到来的女子,不但是他的妻,亦是他在过去三年里得以一路飞升、官居高位的有力凭借。
他只娶她一人,别无二心。
他要自己的母亲,将她视为亲女般对待。
而这一辈子,今夜,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属于他们的洞房夜里,也再不会有什么朝廷的使者来打搅了——那一行带着敕令的来使,在傍晚快入谢县的时候,被一队来路不明半道杀出的人马给扣住了。
他们的新婚之夜,容不下旁事干扰。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定住心神,抬手,轻轻地推开面前为他而留的虚掩着的门,迈步,跨进了门槛。
他看到他的小娇妻,正身着嫁衣,头披红盖,安静地坐在床沿之上,等着他的到来。
他朝她走去,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取了她的盖头。
她深深垂首,无限娇羞。
双睫若羽,遮掩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不肯看他。
他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凝视着面前这双含羞带怯、终于望向自己的美眸,朝她笑了起来。
仿佛被他笑容感染,她不再闪避,和他对望了片刻,微启朱唇,轻声说道:“方才我在这里等你来,却不知为何,心里总觉从前仿佛来过……”谢长庚凝视着她,微笑道:“如前生约定,今世履约。
你本就是我的妻。”
她以为眼前的郎君在打趣自己,咬了咬唇,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欢喜雀跃,娇庞浮出淡淡红晕。
花烛高烧,灯火摇曳,她迟疑了下,终于鼓足全部勇气道:“夫君,我替你更衣……”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话未说完,便就听不见了。
谢长庚压下心中涌出的无限爱怜之情,伸臂,将她抱入怀中,替她一根一根,拆去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