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掠过一抹怒色,“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所佩的长剑。
慕扶兰的眼前掠过一道寒光,杀气扑来,她的颈间随之一寒,娇嫩的肌肤,瞬间汗毛倒竖。
“给我让开。”
他重复了一遍,见她还是不动,犹如生根于地,三尺青锋,便横在了她的颈项之上。
慕扶兰身子一僵。但很快,非但不让,反而迎向他手中这把沾染过儿子颈血的宝剑,慢慢地挺起两只柔弱的肩。
她说:“我实在不知,你何以如此固执己见,非要认定熙儿是我的私生之子。我告诉你,熙儿他确实是我的孩子。这一辈子,从我遇见他,听到他叫我第一声娘亲开始,他就是我的孩子了。我对天起誓,但他不是我和别的男人生的!他和袁将军,更没有任何的关系!”
“谢长庚,你便是今日杀我,明日灭长沙国,我也只有这一句话。”
随了她的话音落下,屋里安静了下来。
“你如何解释,他眉目与你如此相像?”
耳畔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慕扶兰凝视着对面那以仍执剑指着自己脖颈的男子,说:“正是因为他的眉眼像我,遇到之后,我才和他如此投缘。何况,世上人面千千万万,有面目相似之处,又有什么奇怪?”
谢长庚冷哼了一声。
“去年,你刚到上京的第一夜,就在梦里叫出你这个还没遇到的义子的名字。倘若容貌真的如你所言只是凑巧,这又如何解释?”
“那一夜,我在梦中见到了我的前生。在我的前生,曾有过一个孩子,我没能等到他长大便死去了,而那孩子,他终究也没能成人……”
她眸光垂落,落到了他手中的剑上。
夕阳余光照在这把正横于她颈项的剑上,刃末之上,泛着一道暗赤的反光,如同一片无法抹除的陈年血迹。
“我梦见的那个孩子,他的名字就叫熙儿。这个孩子在护国寺里长大,他本没有名字。是我遇到他后,给了他这个名字,他才叫熙儿的。”
耳畔再次静默了下去。
慕扶兰抬腕,两根纤指,轻轻捏住触肤寒凉的剑刃,慢慢地,将贴在自己脖颈上的剑给推开了一些。
她的一双美眸,凝视着他的眼。
“我知你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熙儿的来历我已向你解释清楚了,你若另有别事,尽管开口。”
谢长庚盯着面前这个伸手将自己的剑推离她颈项的妇人。
他已不止一次地从手下之人那里得到过或委婉或暗示的建议,提醒他将她接回来,由她出面,说不定能助力解决河西这个长久以来悬而未决的棘手的土人问题。
谢长庚自然更是早就看到了这一点。
让她去试一试,无论是从理智还是功利的角度而言,都不失是个明智的、能以最小代价去解决大问题的法子。
他没理由不用。
那日他从休屠回来,原本发出去的那封信,就是将她叫回,命她助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他已经帮了她不少,也答应庇护长沙国,叫她替自己做事,天经地义。
但是现在,他却不愿提及这件事了,半点也不想。
哪怕是要多费加倍,乃至十倍、百倍的功夫,甚至不得已,最后只能采用他原本不愿使用的武力解决之法,以兵镇压,血流漂杵,他也不愿对面前这个的这个妇人开口,说自己需要她的助力。
慕扶兰说完话,看到他的唇角轻轻撇了一下,脸上露出冷笑的表情。
他说:“慕氏,你巧舌如簧,我知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此事的。我谢长庚行走多年,这回栽在你慕姓之人的手上,我认了。”
他收剑,“锵”的一声,青锋归鞘,随即命她退开,伸手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