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旦深深叹口气,神色之中,满是落寞。
“张阁老,你觉得朝中应该是如何的?”
张璁黑着脸,“我不知道,你就不能直说吗?”
“那好!我直说!”杨旦道:“朝中诸公,皆是朝中重臣,肩负天下之望,为何不能相忍为国?为何不能联起手来,一同中兴大明?”
面对杨旦的话,张璁简直惊呆了。
倒不是被他的高论蛰伏,而是被这种幼稚的想法弄的无话可说?
你还是吏部天官?
怎么会如此幼稚?
杨旦自嘲一笑,“我知道自己的话可笑,但我确实是如此想的。既然同朝为官,就该彼此拿出真心,互相配合……就,就像是三杨相公一般,齐心协力辅佐永乐天子,才有了大明的盛世,明明珠玉在前,我们为什么不能学?非要斗得你死我活,实在是没有道理!”
张璁听完杨旦的话,微微一笑,“四个字:君子政治!这是你杨大人所求,对吗?”
“对!”杨旦道:“刘瑾已经死了多年,此时冒出什么刘瑾账册,根本是欲加之罪。用这种手段,对付群臣,实在是有失公允,我不知道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我万万不能认同。”杨旦叹口气,“却又无可奈何。假若还是留在朝中,继续这样恶斗下去,没有休止……唯恐有朝一日,就连我的老祖宗都要被揪出来,身为子孙,若是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那可就是真的不孝了!”
杨旦凝视着张璁,“为了让杨某不至于落到不孝的地步,我只有辞官……张阁老,你好自为之吧!”
杨旦说完,一躬到地,然后退到一边,坐了下来。
张璁目光扫过杨旦,逡巡数次,张璁突然笑了。
他有点理解杨旦了……这位出身名门的公子哥不傻,他只是过得太顺了。
从苦读书,到执掌吏部,他真的没尝过太多的苦,靠着祖宗的恩荫,靠着优渥的家世,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唾手可得。
得到的太容易,也就不会珍惜。
所以才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君子政治?”张璁忍不住发笑,“赵宋标榜君子政治,可卷入党争的,有几个君子?互相倾轧,无所不用其极!尤其可恨,新旧折腾,耗光了国力,不过一百多年,金人就杀进了开封!什么狗屁君子政治?能富国,还是能强兵?”
“再说本朝,你提到了祖上三杨辅政,可你怎么忘了,当初的永乐六学士,还有黄淮、解缙、金幼孜……还有那么多的名臣,你也是读过实录的人,你觉得那叫君子政治吗?”
杨旦被问得老脸发烧,无地自容,只能苦笑道:“张阁老,你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是君子做为!”
“没错!”张璁还不犹豫承认,“我张璁的确不是君子,千百年后,我也不想当君子!我要的是富国强兵,要的是铲除弊政,要的是大明中兴!”
张璁凝视着杨旦,“杨大人,你不愿意帮忙吗?”
“这个……”杨旦颓然呆坐,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道:“张阁老,地方上,士绅或许有人为恶,但总体来说,还是好人居多,更何况若是没了士绅约束,地方必然大乱,朝廷有多少精力,能去管理地方事务?两京一十三省,何其辽阔,当真是不能胡来啊!”
“哈哈哈哈!”
张璁仰天大笑,点指着杨旦,连连摇头。
“明白了,我明白了!”他感慨万千,“杨大人,说到底,你还是被陛下在西山的举动吓到了!蒋家被铲除了,若是按照蒋家的做事来看,大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士绅,全都该杀!你不敢看下去了,所以你想跑了,对不对?”
杨旦无奈苦笑,“张阁老,你有何必揭短呢?”
很显然,又让张璁说对了。
其实朝中笨人不多,朱厚熜在除掉蒋家之后,抛出什么刘瑾余党,根本是敲打百官,为了下一步变法立威!
下一步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