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为什么要杀蔡邕?而且,仅仅因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身在局中之人,自然很难看清全貌,就如同吕布。在今日同何咸商议之前,他也一直被一个看似合理的逻辑给蒙蔽着:为了刺杀董卓,多少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流血牺牲,终于大功告成。而蔡邕,你竟然
还对董卓的一己私情念念不忘!
如你这样的人不杀,那何人该杀?
可当何咸道出自己枉顾法纪、甚至秘密联络陕县西凉大营的事件后,所有人便看出王允杀蔡邕的理由,是多么滑稽可笑,多么不堪一击。
厅堂当中,最受震动的自然便是蔡琰。
闻听何咸一番反驳,她也不由悲切疑惑出声:“世兄言之有理,家严的确曾委身董卓,或许那一声叹息也是惋惜。然王公执掌朝纲,单是因此便要杀家严,那汉室朝堂又将成何等模样?”吕布这种武将,原本对这种事儿丝毫没有兴趣,但在这个时候,他的好奇心也不由被勾了起来,开口道:“不错,当日蔡中郎被喝令押入廷尉大牢时,便有人开口替蔡中郎求情,言蔡中郎为人素来淳朴,本
是无意之叹,罪不至死。”
还对吕布闯府憋着气的何咸,不由冷笑道:“那王允又说了什么?”
“王公当时已将蔡中郎定为谋逆之人,言董卓方诛,朝野不稳,必当以正视听!”
“然后呢,就没有人再劝了吗?”
“自然也有。”事关自己父亲的性命,蔡琰神色不由有些激动:“家严下狱后,民女四方奔走,幸家严平日并未与人结怨,在朝中亦颇有美名。故民女几番求告,倒也有不少声望颇著之臣仗义执言。”
“嗯。”何咸对此不置可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蔡琰继续。“他人自不多提,其中最重要两人。”蔡琰知书达理,说起事情来也十分会筛选出重点:“一人乃四世三公之家的杨公,言家严并未他意,何况董卓掌权之时,满朝大臣无人不惧,家严也是无奈相从,恳请王
公放家严一马。”
“嗯”何咸仍旧只是点了点头,看蔡琰一副惶然无措的神情,不由又多加了一句:“另外一人呢?”“另外一人,便乃当朝太尉马公。”蔡琰此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相比起杨公,马公更是据理力争。言家严虽然被董卓重用,但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正是国家的命脉;何况家严此时正在续写
《汉书》,还没有完成,马公叱喝王公,言一个政权做出了‘灭纪废典’这样残暴而愚蠢的事,根本不可能长久下去,期望王公幡然醒悟。”
何咸听完,仍旧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再度望向蔡琰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很是晦暗惋惜的意味。
那一眼,让心思敏感的蔡琰看到,不由内心微微一紧。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诸位公卿大臣请求都不见效,如此看来,王公此番执意要杀蔡中郎,便是王公一意孤行了。”吕布此时也不由饮了一口酒,颇为感同身受地言道:“事实上,在下也多有体会。自董卓覆灭后,王公颇为骄傲
,固执自满,已然容不下他人劝谏了。”
何咸这会儿就又忍不住开口了:“吕将军,照你说来,此事就这么简单?只是因为王允诛杀董卓后,便以为可高枕无忧,从而才变得独断专行,骄矜自满?”
听何咸语中含暗讽之意,吕布不由也冷下了脸,寻了个借口叱喝道:“何咸,你数次直呼王公名讳,究竟乃何意?”
“董卓在世时,我与众人闲聊的时候,也是如此。”何咸嘿嘿冷笑,双手一摊,随后缓缓开口道:“然后没多久,董卓就被你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