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为何此时还未归来?莫非,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变故?”郿坞当中的左将军董珉,正来回不安地徘徊着,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这番话。
一旁的董母早就听得不耐烦,开口训斥道:“珉儿,如今你也过不惑之年,怎还如此不长进?卓儿此番入长安,已做了完全之准备,更带了坞中半数兵力陈道护卫。纵然有所变故,亦有转圜之地。”
董母手转着佛珠,说罢这话继续为董卓诵经祈福。然而,没有人知道,此时她心中的慌乱比董珉更甚。自董卓此番出去之后,董母没由来地便开始心惊肉跳,尤其右眼皮更是一直颤跳个不停。到了此时,董卓该归时未归,派人寻李儒商议亦寻不到人,长安城里派去两拨人马打探,却迟迟没有消息.这种种
诡异的小事累积起来,已然让这些古稀老人有了不祥的预感。
但即便如此,她一个目不识丁的妇道人家,也没有像董珉那般惊慌失措。
“母亲,我这般焦愁,亦是在担忧兄长.”董珉烦躁地回了一句,随后便忍不住言道:“若是兄长真有什么不测,那我等.”
“住口!”董母勃然而起,一双瞎掉的眼睛虽然不能盯视董珉,但身上暴怒的气势,却让五大三粗的董珉身影不由一矮:“就算卓儿有什么不测,那你以后便是我们董家的主心骨!”
“是,是”董珉嘴上应诺,可那畏缩无胆的神色,怎么看都心虚气短、难当大任。
事已至此,董母更恨铁不成钢。可下一刻,她也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传令匆匆跑入了厅堂当中。
他虽然并未血染征袍,但神情惶怖、步履仓乱:“将军,不好了!太师入长安后,各个城门俱已关闭,内外隔绝,音讯全无。但从城外听得动静,好像,好像传言说,说.”
“说什么?”董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拔出腰间利剑呵斥道:“快快道出来,否则老夫一剑砍了你!”
董母这时恨不得给董珉这个蠢货两巴掌,不过,想到在外人面前,而且那人不过一小小传令,董母便觉得不该拂了董珉的面子,便也未开口阻拦。
不过,就在他这话落下后,那传令周身的气势却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他身体不再颤抖,语气也变得镇定诡异了起来:“将军,假如在下告知董卓身死的消息,恐怕将军更会气得一剑砍了在下吧?”
董珉一愣,紧接着才察觉出事情不对劲了。然而,粗暴无谋的他,下意识地便一剑砍了过去,口中喝道:“狗贼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戏弄本将军!”
一剑劈砍而来,那传令攸然一闪,眼中不由射出一股浓浓的轻蔑来:“剑乃兵中君子,可不是这样用的!”说着,这传令仿佛一条游鱼般擦着董珉的臂膀转了过去。在这过程中,他还精妙地扣住了董珉的手腕,略一用力,董珉手中的宝剑就此掉落下来。就在掉落的过程中,这人又伸手一撩,长剑便乳燕归巢般
到了他的手中。
下一瞬,长剑在手,这传令的气势更盛,宛如一位仗剑乱世的绝顶高手。气势暴涨的同时,他的目光更是寒如冰雪,摧动着手中的利剑也带上了冷硬而犀利的杀机。
与董珉将剑当做刀劈砍不同,这传令似乎只是轻轻一送,长剑便准确无误地刺入了董珉的咽喉。这时,传令用腕力一旋,董珉的脖颈便与身体彻底断离,死不瞑目的脑袋轻松被传令取在手中。
“在下荆轲向来乃信义之人,从来不会戏弄骗人。董卓的确已在长安城中伏诛,想必消息少时便会大肆传入郿坞”“卓儿已死,你乃何人,又何必这般再杀死珉儿?”陡然闻听丧子之痛的董母,这时摸索着双手,悲嚎起来。在这位老人的心中,不管她的两个儿子在外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可对于她来说,董卓和董珉却是
她的骨肉。“政治斗争向来进则雄踞天下,退则身死族灭。世上也永不会只有享受而不付出代价的美事,既然你们董家享受了两年余威赫天下的权耀,自然也当承受斗争失败的后果。”荆轲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随即
揣起董珉的人头,又化身成为一个仓皇惊怖的传令,身形鬼魅地混入兵士当中,继而消失无形。
跨骑快马出了郿坞后,荆轲更是马不停蹄,急速地赶往了一处密林当中。闪过葱葱郁郁的树木后,他便停在一大片层层叠叠的军帐之前。
随后,被验明正身的荆轲,才被带入一个威猛魁梧的将领面前,掏出那颗被破布裹着的董珉人头,交给那将领道:“主公要在下交给将军的东西,在下不辱使命,已然带来了。”
那将领接过脑袋,观瞧了一番后就随意交给了身旁的亲卫:“辛苦荆大侠了。有了这颗人头,想必主公火中取栗之计,便会顺畅不少。”荆轲似乎也猜出了那‘火中取栗’之计,不由开口说了一句:“其实,最好的人头该是董卓的。只可惜,董卓的那颗人头太过宝贵,主公亦无可奈何,只能退而求其次,期望用董珉的人头,来达到攻破郿坞的
目的。”
这时那将校嘿嘿一笑,赫然是汉贼首领樊哙的那张脸。“我等从西河郡秘密潜入郿县,以有备算无备,再加上暗影将董卓身死的消息尽数散布入郿坞,郿坞当中的士卒必然人心浮动。加之董卓入驻郿坞之后,愈加残暴无谋,日夜杀部将兵士立威撒野,早就使得
部将士卒人心惶惶。”“残暴是挽救一个人统治的最后手段,也是其自掘坟墓的开始。董卓这种羌胡化的武夫永远不会明白,当他残暴地对付敌人的时候,敌人就会慢慢联合起来,结成一张巨大的网,彻底将他董氏一族罗在其中
。”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董卓身死的消息传入郿坞。那一颗董珉的人头,也足够催化左右一场局势了。”
“樊将军言之有理。比起我等这些江湖草莽,将军果然不愧乃开朝创国的功臣。”听着樊哙侃侃而谈的分析,荆轲不由心悦诚服。可想不到樊哙却没有半分得色,反而挠了挠头犯愁道:“攻破郿坞不难,难的是我们那贪心不足的主公,除却要我等搬空郿坞当中董卓横征暴敛的财物外,竟然还想将郿坞当中一万兵士收为俘虏.这要财还
要人,着实难办啊。”
荆轲此时也不由蹙起了眉头,他也知道,郿坞当中财物可是富可敌国:据那个不靠谱儿的主公说,历史上皇甫嵩攻破郿坞时,足足用了五千人、花了三天时间才将郿坞当中的财物搬运一空。
对了,还有皇甫嵩。
攻破郿坞、搬空郿坞还要绑走人这些事儿,都要赶在皇甫嵩大军来临之前何咸承诺的是,他能够在不引起王允和皇甫嵩怀疑之前,拖上两天时间。毕竟,平定长安局势,镇抚住董卓带来的羌胡兵卒也的确需要这些时间。然后皇甫嵩才可能整合挑选,带上一支忠于朝廷的部队,
赶赴郿坞。
可即便这样,仍旧时间紧、任务重,可真是让人犯难啊!“将军此番带来了足有两万人马,而郿坞当中也有一万余人马。如此,只需转变一下思路,让那一万羌胡人马也负责搬运财物,不就一举两得?”一颗苍翠的大树下,倚在其下悲伤自苦的李儒,终于有些耐不住了,开口说出了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