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县府大堂中,今日再无美酒佳肴,也没有清谈阔论的爽朗。有的,只是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死死压在每个士人的心头,让他们眉头紧皱,面色铁青。
而这样的情景,已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堂之上,若非还有人偶尔啜口水,还有活人的呼吸,便仿佛一片鬼蜮。
居坐在主位上的张邈,知道自己此时必须要开口了。纵然他心底里实在不认可何咸是位良将,可之前一胜一败的诡异,也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
“诸位.”张邈终于开口,可因为心中的烦乱,使得他的嗓音都有些含混:“那屠户子昨日改弦易张,大败我军,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张邈话音刚落,桥瑁已豁然起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臧子源用兵无方,败于一介女流之手,简直乃我军之耻辱!”
“桥元伟!”张超这时积攒的怒气也陡然勃发,丝毫不讲风度指着桥瑁便破口大骂道:“两次战役,何咸所出兵马皆乃精锐,子源早就看出第一次何咸是故意败与你手,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张孟高,你休要血口喷人!”桥瑁也愤而作色,但那涨红的脸面下怎么也遮掩不住那一丝色厉内荏:“在下之前赢得堂堂正正,众人都亲眼目睹。你部下臧子源领兵浪战,败于一介女流之下也有目共睹!你
莫非输不起这人,折损了兵马便要如狂犬一般胡乱攀咬?”
话音刚落,大堂当中不由传来几声嗤笑。
这些士人是不通兵法,但至少还不是瞎子:第一次桥瑁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他们因为没出兵也说不出什么。可眼下有着臧洪的对比,谁都看出何咸分明就是有针对性的。尤其向来与桥瑁不对付的刘岱,此时更不屑言道:“赢得堂堂正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桥元伟,在下早知你厚颜无耻,但你总也不能厚颜无耻到这等份儿上。就以今日何咸铁骑强横无敌的雄姿,你还敢说
你击败过何咸?”
桥瑁是自视甚高,但也绝不是傻子和瞎子,他当然最清楚自己根本赢不了何咸。可问题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咬死自己就是赢了!
否则,何咸独言酸枣诸侯中,唯有他桥瑁还是个人物一事该如何解释?否则,自己能在何咸那般强横精锐的部下获胜,又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他能承认自己同何咸有勾结,何咸才会故意放他一马吗?
故而,他只能强调何咸就是个蠢货,臧洪更是蠢货中的蠢货。而他自己就是厉害,就是赢得堂堂正正。只有这样,他才能撇清根本不存在自己身上的污点。“刘公山,你莫要信口雌黄!本郡守不论如此,也曾与何贼奋战,而你又做过什么?”桥瑁是打心眼儿里看不惯这个刘岱,在他看来,刘岱这蠢货就是仗着自己与袁绍有姻亲的关系,在酸枣诸侯里装大尾巴
狼。而刘岱最看不起的,也正是这位桥瑁。在刘岱看来,桥瑁才疏志浅也就罢了,偏偏喜欢夸夸其谈,尤其还拿着一些可笑的治世之策,在他曾经治理好的东郡上胡来,将自己的一些政策尽数推翻,简直滑天
下之大稽!故而,此时一听桥瑁竟然又拿这种混账不通的屁话来搪塞,刘岱登时口吐诛心之言,叱喝道:“桥瑁,莫要再惺惺作态!在座诸位谁不是饱读诗书、慧眼如炬之人,你与何咸之间那等鬼蜮伎俩,瞒得了天下
人,可瞒不了我等!”
刘岱这话不出口则以,一出口登时犹如将一块巨石投入了众人的心湖,激起万丈波涛。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可都是人精儿,尤其对于这等破事儿更是嗅觉灵敏。
假如说之前他们只是有所怀疑而未宣诸于口,可现在刘岱这一挑拨,立时让他们都敏锐地嗅出了事态的诡异。
两次战役,明明就是何咸的部下都为一等一的精锐,可为何对待桥瑁和对待臧洪,便那般天差地别?
难道,何咸是智障吗?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