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无主之际,她就听老三说大山没有当场被毒死,怕是和小妹有关。
虽然兔子体型小,但它的伤口也小,大山体格大,可那一刀直接削掉了他一块肉,而兔子当场就死了,他除了昏迷发热、呼吸灼热了些,脉搏啥的都跳得还是很劲儿,没有身中剧毒的将死之态。
朱氏啥都不懂,只知伤了大山的流寇在武器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而大山没有像兔子一样当场归西,不是他比兔子命大,而是因为他当初被小妹喂了桃子。
那夜,他们夫妻睡得迷迷糊糊,其实啥都不知道,还是隔日醒来两个儿子偷偷和她说,昨夜小姑摘了神仙地那棵桃树上的桃子,他们睡得熟叫不醒,就给他们塞嘴里了。
全家都有,每人一片。
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和麦芽糖一样,小妹
从不吃独食,啥都要分家里人一口,她吃惯了小灶,也没觉得一片桃子有多稀罕……直到后来二癞和李寡妇醒来,那么严重的伤,竟只是喝了几碗药就痊愈了,村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把平安医馆的大夫吹上了天,说他是华佗在世,有和阎王爷抢命的大本事。
只有他家才知晓,一切都是因为神仙地的桃子。
如今,朱氏再一次深刻意识到,她当初吃的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大山也是因为吃了桃子,所以才抗住了毒性。
眼下不过熬个药的功夫,他那踩在黄泉路的半只脚就被小妹拽了回来,她一时情绪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才好,万幸,万幸”。”啊!
她端着药的手都在发抖,赵小宝却不知她复杂的内心,一个劲儿盯着碗,生怕苦苦的药溅到身上来了,最后干脆滋溜一下爬起来,火急火燎道:“大嫂,你喂大哥喝臭臭药,小宝要去找爹了!”
朱氏看着她跌跌撞撞跑出窝棚,这会儿雨彻底停了,爹娘他们都在附近,她也不担心,只扬声道:“慢些跑,地滑!”
“好嘞。”赵小宝穿着棉鞋,牵着裙摆,调皮地在沾满雨水的野草上蹦跶了两下,感受冰凉的雨珠坠落,乐得龇出一口小白牙。
她穿的厚实,半点不冷,像青蛙一样一蹦一蹦蹦到了赵老汉身边,正伸手要抱,就听见王金鱼说:“阿爷,我已经决定好了。”
赵老汉伸手把闺女抱起来,看着眼前的娃子,想了想,还是道:“金鱼,你要想清楚,你若一直待在村里,敌人咋都找不到你,当初大山他们谨慎,并没有在路上留下什么痕迹,在咱家你是安全的。可你要是出了村,去了镇上,露了脸见了外人,可就再藏不住了。”
虽然之前他也想过这件事,却没想到孩子先提了出来,他想去镇上,想去于家祖宅走一趟。
他觉得娃儿应该是深思熟虑后才找他说的这件事,但他还是担心他会不会是见了流民被刺激到了,头脑发热才想去于家。毕竟他之前也说过,于家对他而言并不安全。
他耐心地和他说明利害关系:“若是运气好,先遇到的是你外公和舅舅派来的人,那一切皆大欢喜,你日后也有可以依靠的人,不用再留在村里。可你也要考虑到,若是运气不好,你遇到了仇家,这可真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再也收不回来了啊。”
听罢,王金鱼沉默了片刻,然后认真点头:“阿爷,我已经想清楚了。”
他双目澄澈,看着赵老汉的目光不躲不闪,语气稚嫩却也坚定:“如阿爷所言,我若一直待在村里,安全自是不用担心。可同样的,我外公和舅舅便是把庆州府翻了个面,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我。”
“瑾瑜这几日已经想通,就如阿爷和三位伯父,为了家人的安危,日后的生存,不顾危险下山与流民拼命,安稳的当下是你们拿命博出来的,而不是偏安一隅等着救世主从天而降。”
“世道安稳时,人当博名博利博前途。世道不稳,但父母兄弟姊妹皆在,则博一个安身之所,只愿家人平安喜乐。”
“可若父母不在,兄弟姊妹不存,当博一个报仇雪恨!”
他倏地抬起眼,眸中暗藏汹涌。
“瑾瑜身为爹娘的儿子,弟妹的兄长,怎能贪恋当下安稳时光。”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成了拳,瘦弱的身躯被凌冽山风吹得仿若磐石般屹立不倒,“纵使前路坎坷,我也当一往无前,为我爹娘,祖父,还有弟妹讨回一个公道!”
“阿爷,我是贺瑾瑜。”
我也,当不了王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