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天已经彻底黑沉下来。
华灯初上天子脚下,盛京繁华好不热闹。
卿自照在厢房里脱下湿透的衣衫,擦了身子,换上干爽的衣裳。
再回到院里时,月已攀上柳梢,扑了满地银光。
他低下头发自内心,又同沈南桑道了声谢。
“夫人恩情,没齿难忘。”
瞧得出来,这孩子被教养得很好。
不骄不躁,沉稳自持,他身上,有着与这个年纪毫不相干的老成。
只是这漫天泼墨的夜色,依然遮不住那苍白的面色。
沈南桑随手扔了一瓶药给他:“一日三次,一次六颗,这些日子你先在我这里住着,得等你体内的余毒尽消我才能放你走。”
她不是在询问谁的意见,她只是在陈述。
人没好全,余毒未清,于卿自照而言那就是危险,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致命危险。
会安长公主全然没意见。
她的照儿是沈南桑一点一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当所有医者都同她摇头摆手叫她准备后事时,只有沈南桑,只有她没有对她流露出那种同情的表情。
那个传言中从庄子上回来,蠢笨愚昧上不得台面的洛家私生女,用自己的本事让这个传言不攻自破。
她分明是救人于生死之间的杏林妙手。
将手里的薄斗篷披在卿自照身上,会安长公主鼻尖酸涩:“照儿你安心在圣子夫人这里待着,娘将连宋留给你,待你好全了,娘来接你。”
“好。”
卿自照不吵不闹,静静的立在一旁,只默默听着,身子未好全,他站在风里,好似风一吹就要倒。
会安长公主一再谢过沈南桑后,没再多留。
圣子府处境如此,她的长公主府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宫里那位恨不能一双眼睛扑在她身上,就怕她敢做些大逆不道之事。
会安长公主走后,沈南桑差人将她院子里空出来的厢房收拾给了卿自照。
既是留了人家,她自然得照顾好他。
自打肩负起照顾卿自照的责任后,这一顾,便是整整七日。
这七日里,沈南桑日日为他扎针清毒,给他投喂药丸,教他简单的拳法强身健体。
那孩子体质太弱,稍有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简直没眼看。
倒好在那孩子也听话,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全然没有世子的派头,对她可谓恭敬。
这日午后,天色明媚。
过了最热的时节,盛京的温度一日日降下来。
这七日里,过半的时间都在落雨,今日是好不容易等来的一个晴天。
卿自照在屋内用过午膳后,被陆霄霄缠着出了屋子。
沈南桑不许他大动,又磨不过陆霄霄的嘴皮子,他只得中和其二,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的树下。
沈南桑踱着步子过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一个小嘴吧啦吧啦不带停,一个托腮抿唇静静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