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忽然想起,那日孙武将那把残刀传给她时,那留恋的眼神和古怪的口气,他曾经说,希望她帮他保管这把刀,直到交给一个合适的人……
她一个激灵,孙武当日就说过,有人曾给他算过,血滢一出,便是兵圣死劫,她见他说得无比轻松,只当是个笑话,哪怕后来当真出事,也一直没往这上面想。可如今想来,他当时已知自己大限将至,却还与她比剑,指点于她,甚至将藏有兵书和鱼肠剑的残刀都送给了她……这一切,并非巧合,而是他所做的安排。
只是,他为何不传给孙奕之,却传给了她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甚至还是给他带来血劫的外人。
青青完全想不明白。
“青青?”聂冉见她呆立不语,忍不住轻唤了她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把刀,我在你家见过。难道你并不知道其中关键?既然如此,你留着无用,不如将它交给我……”
“休想!”
青青霍然抬头,眼神冷冽如锋,“别说那不是我的东西,就算是,我为何要给你?你以为,哄得我阿娘,就能连我也哄了?赵十六不行,你也一样不行!”
聂冉费尽口舌说尽好话,却见她依然如此冷硬,毫无转圜余地,不禁苦笑一声,叹道:“青青,就算你不给我,你以为
你就能保得住它吗?如今秦国的离锋公子亲至,晋国和齐国人很快也会赶来,就算我能压住燕国人,也挡不住其他人。我知道你剑术超绝,可你别忘了,你阿娘手无缚鸡之力……”
“你在威胁我么?”
青青目光一凛,看着他的眼神越发不善。
聂冉摇摇头,说道:“我跟他们不同,他们是间客,为达到目的可不择手段。我只是欠了燕国公子廉的一个人情,才接下这个任务。若早知如此,我根本不会接。青青,我若要动手,这些日子,有无数次机会……”
青青神色稍微缓了缓,他说得不错,这些天他住在赵家,因为一开始他为救阿娘受伤,阿娘对他全无防备,又经常拉着他和赵十六说话,若是他想挟持阿娘,自是方便之极。若非她收到消息,还真不愿相信,这个昭朗如日,爽快大方的游侠儿,居然会是这次潜入越国的燕国间客之首。
她神色一缓,聂冉看在眼里,便趁机说道:“我本是燕国孤儿,全靠师父养大,传我一身武艺。我又怎么会伤害师父的故人?可这兵书本是祸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和伯母既不愿卷入吴越之争,何不交出兵书,随我回燕国……”
“说得真好!想不到聂少侠的桃花剑可以十步杀一人,连这三寸不烂之舌,也这般了得!昔日埋没于江湖草莽之中,还真是委屈你了!”一阵掌声传来,聂冉听着这轻佻的口气和冷笑声,猛然回头,却见本该在房中休养的问晷,正缓缓从房中走出来,走出屋檐下的阴影时,阳光洒在他俊美的容颜上,连那苍白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耀眼起来。
“赵十六?”
问晷冷笑一声,第一次毫无压力低望着他,脸上的笑容竟变得有些诡异,“怎么?以为我真的站不起来了?看来你是大侠做久了,都忘了,我们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间客,或许武功比不上你,可这命够硬够长,给我一点机会,就能活下来。”
聂冉看着他,心往下沉了几分,又回头望着青青,苦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没想过要你们的命。”
“我信。”青青抢在问晷开口之前,点了点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若想杀了十六,当日就不会救他回来。只是无论如何,这兵书我都不能交给你。”
聂冉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喂!——”青青见他走得如此利索,反倒愣了一愣,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你要去哪儿?”
聂冉头也不回地冲她摆摆手,声音依旧清朗,“事既不成,自然从哪来回哪去!再会!”
他走得极快,青青完全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潇潇洒洒的高大身形消失在远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竟隐隐有些后悔起来,若不是她忍不住揭破他的身份,他就算留下来,终究也不会做出什么坏事,甚至还会帮着她。可如今他撒手而去,那些即将到来的狂风巨浪,就要靠她自己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