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前,教室里的电视机照例应该播放《新闻联播》,这天又被几个男生偷偷换成了足球直播。苏韵锦走近自己的座位时,孟雪正坐在她的凳子上和程铮说话。
“哎呀,刚才那个球明明是进了嘛,裁判怎么回事!”孟雪皱眉抱不平。
程铮不以为然,“你知道什么叫越位吗?”
“你又没告诉我。”孟雪发现了苏韵锦,讪讪地站起来走了。
苏韵锦对球赛毫无兴趣,坐定就闷声不语地做她的化学题。过不了多久就要迎来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化学是她的软肋,当下她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成绩提高,让病中的爸爸感到些许安慰,如果成绩依旧徘徊在下游,她就彻底没救了。
教室天花板上的风扇在咿咿呀呀地转,她拼了命地想:上课的时候老师是怎么说的来着,笔记里又是怎么记的?明明好像有印象却似是而非,任她想破了头,眼前那道化学方程式怎么都写不全。电视里的球赛正进行到酣畅处,不知道是哪方进了球,四周一片低声欢呼,苏韵锦脑袋像要炸开一样,那一丁点可怜的化学思维也在离她远去。她将手中的笔用力扔回笔盒,身体往后一靠,崩溃似的长吁口气。她终于发现自己一时意气用事是多么愚蠢,她根本不是学理科的料。
“你抽风啊,动作轻一点会死是不是?”
那个不耐烦的声音于身后传来。苏韵锦差点就忘了自己后头还埋着个火药桶。
程铮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那种人,他自己动不动就用笔戳苏韵锦的背,还常把脚伸到她的凳子下晃个不停,有事没事就引来一堆人围在旁边叽叽喳喳,可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苏韵锦稍有不注意就被他大肆抨击。她同他讲理时,他说吵到他学习了,不理会吧,又会被他笑作是哑巴。
苏韵锦没心情跟他浪费时间,不管怎样,是自己没注意“惊扰”了别人,她小声地道歉。
可程铮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借着身高的优势他微微抬起身子,瞄了一眼苏韵锦桌上的化学题,恍然大悟般说道:“我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刺激,原来是写不出作业,我看看是什么超级难题。”
他趁苏韵锦不备,探身一把抽出她的草稿本,捧在手里端详片刻笑了起来,“这么简单都不会,不会吧你!”
“还我!”苏韵锦又羞又恼,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本子,程铮往后闪开,晃着手上的草稿讥笑道:“喂,你脑子拿去干吗用了?里面装的是草吧。连这个都不会,就你这智商还选什么理科!不如回家放牛好了!”
苏韵锦仿佛被人戳到心里最痛的地方,涨红着脸朝他怒目而视。程铮才不害怕,他像是打定主意,不好好讽刺她一番誓不罢休。很快他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凑近苏韵锦的草稿本念道:“‘知耻后勇’……什么意思,你的座右铭?你也觉得羞耻?可我没发现你勇在哪里。”
如果她足够“英勇”,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大嘴巴子抽在他那张让人讨厌的脸上,然后看着他自命清高的神情在自己面前变得粉碎。苏韵锦暗暗攥紧了垂在身后的拳头,程铮依然好整以暇地扬着头,欠揍地似笑非笑,好像在无声地挑衅说:“来呀,你敢怎么样?”
他猜对了,她不敢怎么样。苏韵锦并不软弱,却不想惹事,唯有强迫自己深呼吸,从一数到七,眼眶却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泛红。
这时姗姗来迟的周子翼走过来,放下书包,唯恐天下不乱地问程铮:“你在干什么?又把我们的‘小芳’弄哭了?”
“你哭了?”程铮身子前倾,专注地盯着苏韵锦看,仿佛她有没有哭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他困惑地在苏韵锦强忍泪光的眼睛里找寻自己的倒影。
苏韵锦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和他计较,自己的失态只会让他称心如意,对付他这种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漠视他,他越挑衅,她就越是不理会,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她极力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我才不会为你这种人掉眼泪。”
“那你会为什么掉眼泪,为考试不及格?告诉你,方法不对,你把头敲碎在桌子上也还是不会。我看你不光脑子不够用,嘴巴也哑了,不会做你就不会问?”
这时苏韵锦已经背对着程铮,他话说完了,她像没听见一般,程铮也觉得有些无趣。
自习开始快十五分钟,苏韵锦的草稿本才被人从脑后扔回桌上,她翻开来,发现空白处多了几行陌生的笔迹,上面是那道化学题的详细解题步骤。
次日,轮到苏韵锦和宋鸣值日,由于正值酷暑,教室里的开水也喝得快,每天早上和中午上课前,值日生都需要去打水。下午那一次正赶上太阳最大的时候,宋鸣虽然是个男生,但手里的力气也没比苏韵锦大多少,两大桶开水提到教室门口,苏韵锦已经汗流浃背了。
教室里的人蜂拥而出,抢着往杯里装水,苏韵锦几乎是最后一个。她才接了半杯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程铮一下子抢到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