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众天官休整半日,精神体貌具是良好,付了房钱、菜钱,骑马即出小镇。如此追寻三日,再无钓人翁信息,自当放弃。索性这一路追贼,亦是朝南而去,不算误了行程。
众天官调转方向,很快奔到青宁郡,开始勘察大火一案。
……
林尘独乘小舟,昨夜连医数百人,精神劳累。但随河水裹挟,渐远离人迹,四周静谧时,忽心有感悟,取笔、纸、墨,将医道感悟认真记下。
林尘心道:“看旁人医书,纵使看千遍万遍,读通读透,终究是旁人的。唯有整合自身所学,自身所悟,方才是属于自己的。我研读医术实已不少,但却未成体系。我需基自己所长,自己所会,谱写自己医术,方可医道无忧。”当即将体会写下。他体质特殊,对阴阳之事甚是敏锐,诸多病症,追溯本源,皆可归为阴阳紊乱。林尘自知自己于医道,有得天独厚优势,自不愿如此荒废。更要发其所长处,如此深研下去。
当然武道一途,自不会荒废。习武、研医、奏曲、读书,实是一件事情,林尘诸道愈深,触类旁通,武道精进反更全面。
林尘无师自通,有此觉悟,实在是件罕见事。历来武道强者,绝非空有蛮力的莽夫,定然另有一技,乃至数技之长。紫霞宗、流云宗、九峒门等江南之地名门大派,其下优秀弟子,琴棋书画、奇门百道,定多少有所涉猎。
林尘下笔极快,字迹工整不失锋芒,书中细述病症看法,病起缘由。这些内容,林尘乃实践而得,心中加以拟定。落到笔尖,自然如有神助,流畅自然。前后不需一个时辰,便已然写完,复而观之,无一错字,无一需修改之处。林尘想道:“我这医书,便从今日开始,渐渐完善。”余暇时间,他躺在床榻上,吹着小曲,哼着小调,迷迷糊糊间全然睡去。
大乾江河四通八达。小舟由河汇江,江面之辽阔,实与海无异。林尘正自畅睡,只觉小舟左右轻摇,霎是舒服闲适。忽听一声大喝:“兀那小舟,快快驶离。”林尘既出船舱,见前方江道足停七八艘巨大黑船,一中年汉子居高临下,声音雄浑,显然修为不低。
林尘再看,见江船上各有大字,其上写道:“铁船帮”,心想:“此帮势力颇大,我游医天下,本无去处,既此路不通,我便改道而行,何必与他等死磕。”说道:“好!”双脚一踩,舟船从江面跳起,凌空翻转数个身形,再落江面时,已调转舟头。
林尘取出武王剑,剑尖刺入江面,轻轻一拨一挑,舟船径朝岸上使去。铁船上中年汉子见到此幕,不住拍手叫好,反倒:“兄台,留步!留步!”林尘一踩舟头,船身即停,心道:“若真想寻我麻烦,我林尘确也不怕。那青宁郡十死无生地,亦叫我闯了出来。你这铁船帮有几分能耐,我试试又何妨?”回身道:“何事?”
铁船中年汉子道:“兄台武功高强,远非凡人,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此江再朝前去,是三大船帮聚首商谈之地,外人不便进去,暂不通船。还望多多见谅。倘若…倘若兄台不嫌,不如先上船喝几口酒,待会要去何处,我铁船帮送你一程如何?”林尘听他说话甚是客气,便想:“我本无去处,白白得一酒喝,却也是件妙事。有何好怕?”笑道:“自然不嫌。”
中年汉子名为“都方铁”,乃铁船帮大都头,最喜结交过路朋友。见林尘略使几手,尽皆不凡,正巧闲着无事,自然口渴难耐,邀其喝酒。又见林尘样貌年轻,行事却也豪迈不羁,顿生几分好感,心想:“虽萍水相逢,但这小友落落大方,脾性甚合我意。今日交个朋友,日后给个便宜,自当无所谓。”喊道:“兄台,你上船罢,船上酒肉恭候!”林尘拱手道:“自然!”
林尘见此船足高十数丈,甲板离江面约有六七丈。林尘刚欲运轻功上船,忽想:“哼,那九罡步便全当我不会罢!毋须轻功,我亦能上去。”脚踩舟头,用力一跳,脚底“气”涌而出,当即跃上甲板。
都方铁又是一惊,倘若运起轻功,这七八丈高自不算什么。但林尘强跃而起,便委实惊奇。且江面不比地面,水质柔韧,气力传自水面,登时会泄去七分,再想蛮力跃起,自当难上加难。但见林尘身影飘逸,轻松自如,恍似尤有余力,自当再高看三分。
都方铁想道:“此子莫非天生神力?我见他生得斯斯文文,不想力气好大。”笑道:“兄台姓名?”林尘道:“姓林名尘。”也不啰嗦:“既然喝酒,那便去喝罢!”
都方铁道:“好爽快,好爽快!林兄气魄,当真比前两日那对男女,好上不止一星半点。”林尘道:“哦?”
都方铁大手一挥,四五船员端来酒菜,有江中鱼虾、果蔬、牛肉,颇为丰盛,酒是烈酒,菜是硬菜,都方铁等江湖帮派中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便为毕生所求。林尘见如此招待,一桌酒菜,价虽不算多贵,但招待已算周到,心下微喜,对都方铁豪迈气度,亦有几分好感,心想:“萍水相逢,既这都兄有此兴致,我便陪他一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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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碰杯饮酒。喝得几杯,吃过几口肉,都方铁已有酒意上头,林尘见干喝无趣,便问起都方铁先前提过一嘴的事情。岂知他这一问,都方铁大述苦水,如同抖豆子般悉数说出。
林尘心道:“呀!那贺婉君阴魂不散,不回那紫霞宗,怎也在附近?”不想随意闲谈,竟与那紫霞宗、流云宗金童玉女有大干系。
原来数日前,这“苑花江”中有一紫舟飘过,舟长三丈,船帷轻飘。
舟头坐一男一女,女子身穿紫衣,貌若天仙,惊为天人。男子身穿白衣,手持折扇,斯文儒雅。两人乘舟而过,互相交谈,当真宛若璧人。但苑花江三大船帮,正于江中一岛屿,商谈帮中事宜。此事牵涉来年营收、帮派荣辱,自当慎重至极。其中细节,需一一商谈,粗略需一周之久,在此之前,三船帮拦江封路。
都方铁见有舟船靠近,自当出声拦截,呦呵:“兀那男女,且退离去,此江暂不通行。多有抱歉,倘若事急,便请绕上一绕。”都方铁见见两人衣着不凡,言语不敢轻易冒犯。但见那男女同坐一舟,虽言谈甚欢,却似始有接触,不似伴侣间亲昵。
那女子道:“小小铁船帮,这般霸道么?这江道好大,你拦得尽么?”那男子道:“无妨。”那男子跃上大船,客客气气道:“我与婉妹共乘一舟,难得雅兴,不愿被你等挥了。江湖事,江湖断,我偏从此江过,你们谁人管事,便叫他出来罢!”
都方铁顿怒:“好个乳臭未干,毛都不曾长齐的黄毛小子。”当即行将出来:“你想怎断?”那公子道:“我不欺你,你若有办法,叫我挪动半步,我便灰溜溜开船离去。若没那办法…”那公子朝小舟问道:“婉妹,你想如何?”
紫衣女子道:“我紫霞派、流云宗均属名门大派,自不好伤他等性名,便剥其衣物,投入江中,自个反省罢!”
都方铁怒道:“好大口气。”当即提掌杀去。这一掌委实不留情面,径用出“铁船帮”的“拍浪掌”,掌势雄浑,都方铁修为武宗,常年修习此掌,掌缘处结下厚茧。此刻一掌拍来,呼呼风声刮起。但那公子稍抬折扇,灵巧一拨,便轻易化解了。
众船员皆是大怒,一拥而上,人群乱做一团。但乃白衣公子一只手,一折扇,竟巍然不动。此事闹得甚大。最终铁船帮、铜船帮、金船帮,三大船帮会议终止,各大帮主亲自料理此事。
得知二人身份,一人乃流云宗闻云公子,一人乃紫霞宗贺婉君。名头响亮,背景雄浑,当即不敢得罪,忙让开船道,供二人通行。
此事到此作罢。
都方铁道:“我是瞧出,那甚么狗屁闻云公子,用我等讨美人欢心。”说起此事,多有不忿。林尘确心道:“你三大船帮,截江开会,作风委实霸道,碰到硬茬不过迟早之事。此事真不怪那闻云公子。”
又既心道:“想不到,那贺婉君给我瞧一眼,便喊打喊杀,要死要活,与那闻云公子,却愿共乘一舟,想来两人关系甚好。”
都方铁道:“林兄,你便不通,我观你实力不比…不弱,却不见骄横之气。”本欲说:“实力不比那什么闻云差。”,但话到嘴边,想起那日交锋,自己尝尽苦头,全连他一角衣角未曾摸到,心中打鼓,不敢下如此妄言。话到口中,改为“不弱”二字。
都方铁问道:“林兄何门何派?可方便告知?”林尘道:“无门无派,游医一个。”都方铁心道:“此子谈吐不凡,只怕来历甚大。自说无门无派,怕是不想以门派逞威风。”当即更为热情。
两人对坐饮酒,喝得尽兴。深夜时分,都方铁盛情挽留,林尘却自觉酒过一场,已经尽兴,他与都方铁终非同路。不愿交涉过深,空耗精力。当即跳回小舟,拱手作揖,脚踩舟头潇洒离去。
都大方目送林尘远去,一番酒肉后,心中结交之意甚重,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空望林尘远去,心中只余轻叹。都大方道:“如此年轻俊杰,日后定扬名。”
林尘离了江道,又继续云游医病。半个月内连去数座城镇,“桃花神医”医名越甚。一传十,十传百,渐在江南一带小有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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