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093（第1页）

大皇子展颜一笑，“为父守孝，乃人伦大道，何来灾厄？夏指挥使镇守贵州多年，鞠躬尽瘁，为朝廷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如今身死为国，孤敬佩都来不及，怎能因此而避讳，若是夏指挥使在天有灵，只怕也难以瞑目。”

夏敏栀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曲身道，“多谢殿下。”

也因为大皇子身份之故，进城很顺利，守卫并不敢盘查，大皇子本就不是能言善道之人，加之在心悦之人面前，总怕自己会出了错，便秉持少言少语习惯。夏敏栀自小在男儿堆中长大，性情爽朗外向，但并不表示她就有胆量可以在大皇子面前畅所欲言，毕竟男女身份有别，夏敏栀也是被夏夫人多次耳提面命后尤其注意男女大防，所以也不好开口，马车内便以一种奇怪而沉默的气氛一直到了京师。

年底事情多，被关在府中学习了好几个月管家之事的长乐县主好不容易偷得了空闲，拉了谢碧沢一共出了府，借口要置办一些衣裳首饰，安国公夫人难得大方了一次，挥手便同意了。

年节底下也最容易生出事儿来，好在长乐县主还是知道规矩，一路上都是安安分分的，便是遇上了与她不对付的贵女们，长乐县主也没有对上，就是话说得不太好听，差点气晕了好几个人，本来长乐县主还想继续逛下去，奈何出门前傅氏给了门禁，晚膳前必须要回府，长乐县主拗不过谢碧沢，只得怏怏不乐的回府。

听得侍卫说对面过来的马车有大皇子府的徽记，长乐县主不顾谢碧沢的阻拦，命侍卫通报。

就在大皇子还在沉思如何打开话头，马车夫通报说长乐县主马车就在前头，大皇子示意了一下，马车驶道安国公府马车旁边，大皇子打开了车窗，紧接着长乐县主也打开了车窗，长乐县主冲着大皇子笑得很欢，“大表哥，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夏敏栀正坐在大皇子对面，自然长乐县主和谢碧沢都看到了夏敏栀，长乐县主挑眉，没有说话。

“出城办了点事情，你们这是准备回府吗？”

长乐县主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满是兴趣，很想满足一下好奇心，可看着大皇子的微笑的面容中隐隐透出几丝平静，于是长乐县主明白其中的因由，“对啊，听说太子表哥又被陛下禁足了，这次他是因为什么惹怒了陛下？”话语中有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呀，这话要是让三弟听到了，小心收拾了你。”大皇子无奈的摇摇头，“你怕是没吃够三弟的亏不是。”

“太子表哥才不会欺负我，有大表哥护着我，我不怕。”长乐县主很自然的朝大皇子撒娇。

因大皇子养在叶皇后的膝下的缘故，大皇子除了跟太子兄弟情深之外，跟安国公府的小辈们也走的很近，安国公世子叶先烝，叶承源长子叶先敏也曾都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虽跟安国公府无血缘之亲，实际上情分不亚于血缘之亲。长乐县主是小辈中唯一的女儿，除了被哥哥们宠着外，太子和大皇子也很是疼爱长乐县主，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你呀，就喜欢说好话讨人喜欢。”大皇子很受用长乐县主的撒娇，“我今日去了一趟通州码头，带了好些个岭南的鲜果，已经让人送去国公府了。”

长乐县主乐得眉开眼笑，“谢谢大表哥，我就知道大表哥对我最好了。大表哥，京师各府邸中，就属大表哥府里的梅林里梅花开的最好，除夕的时候我想摆上几瓶祭祖。”边说着边意有所指的眨巴眨巴眼睛。

大皇子失笑，何尝不明白长乐县主的意图，“你想来便来，没那么多规矩。好了，你赶紧回去吧，来之前派人送个信就行。”

长乐县主乖巧的点头，友好的告辞，各自离开。

马车内，大皇子突然被点化了一般，温和的解释道，“那是安国公府的长乐县主，是孤的表妹，她定亲的人家是济宁侯府的谢研，同长乐坐在一起的姑娘便是谢研同胞所出的妹妹谢碧沢，你若方便的话，可以与她们走动一番，长乐性子很好，谢姑娘也是个和善之人。”顿了一下，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道，“济宁侯府和兵部尚书陆府定有婚约，长乐跟谢姑娘感情极好，孤待她们如亲妹妹一般。”

大皇子小心的偷觑了一眼夏敏栀，“孤未娶正妃，府里也没有妾室通房之类，倒是有些底下献上来歌姬舞姬之类的，寻常有宴请之类的就出来招呼下，长乐倒是很喜欢她们，每次上府里来都要点她们表演一番，你若是得了闲，也可以叫她们来陪着说说话，打发下时间。”

夏敏栀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多谢殿下了。”

“客气了。”

然后又陷入了古怪的安静中，不过好在很快就到了王府，马车直接驶入了后院，芊瓶姑姑早领着丫鬟婆子在垂花门候着。

看见夏敏栀的第一眼，芊瓶姑姑便喜欢上了，再等她敏锐的察觉到大皇子与平时细微的不同之处，心下明白夏敏栀是入了大皇子的眼，于是心里头的满意又添上了三分。

大皇子给夏敏栀介绍，“这是芊瓶姑姑，府中诸事，直接找她便好。”

夏敏栀福了福身，芊瓶姑姑忙不迭的扶着，口中说着，“这可使不得，姑娘身份尊贵，奴可担不起这般大礼。”

“殿下，太子殿下有口谕下来，让您回府之后进宫一趟。”芊瓶姑姑不着痕迹的打断了大皇子的殷勤，“时候不早了，您赶紧进宫去吧。”

大皇子目光艰难的落到夏敏栀身上，温和道，“夏姑娘，王府没有那么多规矩，就当做是在自个儿家中就行。”

夏敏栀难得心中腹诽，便是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这儿当做是自己的家，不过大皇子的好意她还是领了，温柔福了福身。

芊瓶姑姑何尝见过大皇子对出了长乐县主之外的女子如此温柔周到，笑容都深了些，“好了，殿下，您赶紧进宫去吧，别让太子殿下等着急了。”

大皇子颇有些念念不舍的离开。

等大皇子离开后，芊瓶姑姑握着夏敏栀的手，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又加了几个度，笑容亲切，“昨日殿下就吩咐下来了，奴今儿个带人收拾了一下，姑娘就安置在卿芳阁中，离正院也近，姑娘不必如此拘束，就当做是自己家中就行，殿下脾气好，府里也没有那么大的规矩，要是铺陈不合心意的，饮食不适口的，姑娘只管跟奴说，奴定当安排妥当，姑娘这边走。”

芊瓶姑姑很热心的介绍沿途的景致，夏敏栀很认真的听着，也时不时附和一下，气氛也没有那么尴尬，等进了正堂，目光扫到左右次间的素淡中透出尊贵布置，神情动容，朝芊瓶姑姑福身道，“劳姑姑费心了。”

芊瓶姑姑一笑，露出颊边的一队梨涡来，“姑娘客气了，这都是殿下的吩咐下来的，姑娘家中的事儿，奴也是听说了，奴很是很敬佩夏大人和姑娘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姑娘也别见怪，从前夏大人还给殿下做个武师傅，殿下也是念在从前与夏大人的师徒情分一场。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想必现在也没多少人记起。”

夏敏栀露出了几分诧异神色，“我从未听父亲和母亲提起过，原来父亲还给殿下做个武师傅。”

“也不算是正式拜师，”芊瓶姑姑将茶盏递给夏敏栀，脸上露出回忆神色，“殿下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三天两头的总是要病上一场，后来是娘娘请了名医来调理，总算是看着跟正常孩子一样，实际上底子还是要差上一些，等殿下稍微长大些，娘娘便让府里的侍卫们轮着教殿下一些功夫，那时候夏大人是府中侍卫中最出色的，脾气也好，胆量也大，所以那么多武师傅里头，殿下最喜欢夏大人，总是喜欢叫夏大人，不过夏大人那时候受陛下重用，倒是待在王府里的时间要少一些，奴还记得您的长兄和次兄，那时候也常常被娘娘叫进府，陪着殿下玩，听说您的几位兄长都成家了是吧？”

夏敏栀猜到芊瓶姑姑口中的娘娘指的是叶皇后，虽远在千里之外的贵州，对于京师中的行事她还是清楚的，也隐约明白父亲和母亲很少提及他们以前在京师生活的境况的缘由，对于旁人隐晦提及叶皇后时的隐隐流露出的哀伤，想起某一次装睡时偷听到父亲和母亲说起皇后时，母亲忍不住痛哭，父亲悲痛的面孔，很小的时候，夏敏栀就知道，她的父亲能得到陛下的重用，是有叶皇后的支持在其中。或许正是因为是养在叶皇后膝下的大皇子，所以才会待自己如此和善的吧，想到这里，夏敏栀隐隐也松了口气。

“四位兄长都成家了，也都有了孩子。”夏敏栀不太喜欢与外人谈论家中琐事，所以很简短的回答了。

芊瓶姑姑只当是夏敏栀性子有些冷清，并无在意，笑了笑，“姑娘刚出生的时候，奴还抱过呢，姑娘生在五月里头，那时候栀子花开的正好，我还记得夏夫人喜欢栀子花，每次到栀子花开的时候，总是要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