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着此刻萧言义无反顾的要朝这个火坑里面跳,赵佶也微微觉得有点愧疚。当下温言道:“既然是萧卿的差遣,只管行事罢了。已立衙署,已辟幕僚,更颁印信关防,谁还能阻挠你行事不成?若然有此辈,尽管回报于朕!”
萧言满面感激涕零的神色:“但得圣人此语,臣下就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赵佶笑笑,萧言这般忠勤,他总要多说几句好话。当下辞气越发的温和:“。。。。。。。。。。。。此事非易,但要朕有什么支持,萧卿尽管说话。有朕在你身后坐镇,你只管放心就是。”
萧言迟疑一下,行礼下去:“臣下的确斗胆于圣人有所请。。。。。。。。。。。。”
赵佶一笑摆手:“尽管说来!”
萧言沉吟少顷,抬首道:“臣与禁军事,实在有些隔膜。三衙高太尉久掌禁军,想必对其间情弊,了然于心。臣与高太尉文武殊途,太尉又养疴府中,实在难于请益。臣下但请得圣人垂芸,探望一下高太尉,请教其间之事一二。。。。。。。。。。。。却不知这般举动得当否?”
赵佶一怔,萧言的主意居然打到了高俅头上?高俅缠绵病榻已久,赵佶对于这个替他掌握禁军多年的臣子都有点淡了。萧言这般一提,他才突然想起这个臣子的好处来。高俅在禁军多年,虽然和那些禁军将门互不干涉,但总经营了一点班底出来。高俅眼看不起,他这些班底总要照应一下,不能让那些禁军将门都排挤干净了。朝中需要平衡,禁军当中又何尝不需要平衡?检查都门禁军经费财计事,让高俅班底搭一程似乎也未尝不可,正可敲打一下那些禁军将门,高俅虽然将死,可朕还是牢牢掌握住三衙,莫以为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而且再想一想,萧言和那些禁军将门之间关系,因为球市子之事,似乎也太深厚了一些。难得他自避嫌疑,去就高俅那一系。反过来去对付那些禁军将门团体了。这对萧言隐隐的忌惮,又再告烟消云散。而且前些时日因为球市子之事,赵佶对那些禁军将门团体连接内外,豪阔富贵已经是心知肚明。他们的气焰,一时也有点太薰灼了,未尝没有一点看不顺眼,现在让他们小小吃点苦头,正是大合心意的事情。
当下思量已罢,赵佶淡淡笑道:“许你,都许你!择一日,你自去探望高卿家就是。再不至于吃闭门羹的。。。。。。。。。。。。这个汴梁都门,谁还不识得你这位萧显谟?”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这位官家答应先在高俅那里打个招呼了,顺便再和萧言开了句玩笑以示亲近。
萧言笑笑,躬身领命便罢。赵佶却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南归臣子知情识趣,但有所请,都挠到他这个天子心底痒处。方便说出来的,不方便说出来的,他都想到了头里,而且忠勤之心,差不多天日可表了。往日这般知情识趣的臣子,却是治国无术,理财无方的。萧言偏偏两般都占全。万一事到临头最后让这萧某人顶缸,未免有点太过于可惜了。。。。。。。。。。。。
赵佶心下转着这些念头,他不是能将心事在心底深深藏着的人,忍不住就开口说起了更为亲近的话语:“。。。。。。。。。。。。那日在球市子,是不是懿肃贵妃召见于你了?”
萧言一怔,忙不迭的请罪。椒房贵宠,哪怕是见自己外家亲眷都是难得的。擅见大臣,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了不得的罪过。虽然对于赵佶,萧言几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位官家不会怎么放在心上。可一时也吃不准他突然提起这个是个什么意思。
赵佶在上面摆摆手,笑道:“请罪难免,朕这次也就不治罪了。天家也是要过日子的,一宫一殿,也有自己家计。贵妃见你会理财,委托你替她经营一殿私房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应奉天家,本来就不是朕一人而已。。。。。。。。。。。。朕儿女甚多,总要給他们置点家当。但是国用浩繁,朕家计也颇为窘迫。。。。。。。。。。。。贵妃两女,朕这嫁妆都不大拿得出来了,将来岂不是委屈了她们。。。。。。。。。。。。贵妃也是为自家帝姬准备嫁妆,这事情你密密行之就可以了,要是张得沸沸扬扬,朕是要寻你说话的。。。。。。。。。。。。”
这几句话就纯是家常了,一个君王,能对臣子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亲近到了十分。赵佶虽然作为皇帝轻易荒唐,但是自然也有他的魅力所在。现在就纯然是个关心女儿的好父亲模样。让一直提着精神算计着他的萧言,也忍不住微微有点感动。
在这一刻,赵佶提到懿肃贵妃两个女儿,不知道怎么的,萧言一下就想起了茂德帝姬那清丽得天下无双的容颜出来。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就消散了,此时此刻的萧言,怎么可能想到去尚主,当一个富贵安闲,却做不了任何事情的驸马都尉?
坐在上面的赵佶也没有半分将女儿许配給萧言的意思,笑意淡淡的:“。。。。。。。。。。。。说这番话也不为其他的,就是提醒你一声。你既应奉天家,又担着检查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的重任。朕的国事家事,都在你的肩头上,信重是不用说了。你也切莫辜负了朕这番信重,切实給朕做出点实绩出来!”
萧言肃然领命,板着脸问了赵佶一句:“圣人在上,若是在禁军经费财计事臣查出什么情弊出来,对于禁军军将,可有处断之权?”
赵佶沉吟一下,断然摆手:“你为枢密院副都承旨,枢密院本掌着天下军伍之事。你岂能没有处断之权?一封札子上来,军将就停职待堪。朕赋予你权柄,这都是份内之事。只管好生做去!”
靠着接近两百万贯财货的解送内库,靠着赵佶对更多财货的渴求,靠着大宋现在近乎于绝境的财政状况。加上神武常胜军和永宁军已经出外,朝中政局粗安。高俅不起,禁军必然也要敲打一下,便于平稳过度。最主要的还是萧言这个用来试水得罪人的南归之臣就算最后牺牲了对朝局也没什么大的震动,赵佶终于下定决心,就让萧言动手,搅动一下大宋禁军这潭混水!
萧言肃然领命:“臣敢不尽心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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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常胜军所在大营,已经是一片繁忙迹象。才在汴梁安顿不足半年,这支燕地百战归来的军马,又在做着出征准备。
上万人远行至河东,不是轻易的事情。要准备的军资粮秣,数字巨大得惊人。骡马车辆尤其是行军要紧之物。神武常胜军大营有几乎有一半所在都在准备这些。
骡马要重新打掌,马具要准备完毕。在汴梁半年这些骡马都养得膘壮,但是活动少了要重新压马吊马,而且这次去河东是随时准备见仗的,要让战马重新适应战阵的金鼓厮杀之声。挽马驮马骡子驴子还要适当减掉膘中的肥肉比例,让其更便于走长路。神武常胜军战马骡马加起来数字惊人,占用了大量人手一一去打理。金水桥大营不够摆下这么大场面,都到城外专门的禁军所用的马场去做这些准备工作。
远行车辆的整备也是一门技术活儿,这个时代一辆大车上面各种零件器物也是林林种种成百件,什么东西一搁置久了就残缺不全,全部要重新整备起来。大营当中专门辟了一处作为金作,升起了炉子打造大车缺损铁制零件。木料也不断的运了进来,或锯或刨,让大营变得都象一个工坊。
车辆骡马的准备是最占用人手的,其他的无非就是将调拨而来的军资器械整点入库,随行的粮秣也同样收入库中,打包成便于携带的方式,到时候装车运走。大袋大袋的米麦,打成垛的马料,从武库拨来的箭矢军器弩矢装箱之后,源源不断的运进神武常胜军中。准备随军远行数千年,直抵河东边地。
开镇的经费,虽然朝廷一直在敷衍。但是也不代表朝廷什么都不给神武常胜军。军资器械,在汴梁武库当中多是现成的,这都是历代积攒下来的,想要多少都有。调拨文书拿到,給看管武库之人送上点钱文,就尽可挑选。年代太久远压库底的那些军资器械自然是不会要的,这几十年以来最精利的军资器械还是神宗朝时期的,神宗用王安石变法有开边意,在军器上花了大功夫,在与西夏战事中消耗了无数之后,现在在汴梁还有极大的存量。得了贿赂的该管武库之人也不藏私,指点了这个窍门出来,军国利器就一车车的运入了神武常胜军中。
至于粮秣,汴梁周围几个大仓场里面存量也相当不少。只要神武常胜军能带上,再多也給得出来。只不过神武常胜军的粮食供应,将来还是主要靠河东路解决。河北诸路也能解决一部分,全部从汴梁运去耗费实在太大了。只携带够能直抵河东缘边的也就差不多了。
大宋虽然此刻窘迫,财政几乎破产。但是这个帝国百年来的积储,此时此刻仍然不少。在真实历史上,靖康乱后,宗泽留后汴梁,靠着几经劫掠散乱的汴梁粮食积储,仍然能够支撑在汴梁左近集结的数十万义军,慨然有渡河之志。
虽然开镇的钱是不指望了,但是单纯从物资上来说,调拨給神武常胜军的仍然是绰绰有余!
确切来说,大宋帝国此时此刻,由于几十年来积弊,加上开国一些急就章制度的先天不足,再摊上一个荒唐奢靡轻易的皇帝,现在类似于一个公司的现金流断了。单论物质实力的雄厚,仍然远超这个时代!
虽然调拨了这么多物资过来,但是在外间人看来,神武常胜军这次出镇在外,却是吃了大亏了。一军开镇,光靠物资是不成的。单单以在汴梁的这些准备而言,将调拨的物资实领到手,就需要花钱。将这些物资运入营中,雇募夫役,也要花钱。准备车辆骡马,雇募随军夫役,也无钱不行。到了河东之地,立下大营,修筑堡寨,行军打仗,也无一不需要钱。
往常都是朝廷拨出经费,具体经手的将主自然可以在里面捞上一笔。带兵若干年,经手的经费多了,家当就起来了,传家几代,就是一个将门世家。而神武常胜军现在做的这一切,就只有赔累。大家都以为神武常胜军的几位将主是在燕地发了财了,现在都是在贴自家的老本。指望成行之后,在河东之地天高皇帝远,以后陆续军费拨来,可以将本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