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种这一句话,每个字都敲打进了萧言心底。
说实在的,对将来如何。萧言虽然满怀信心——如果轻易就容易灰心丧气。萧言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却还是有些忐忑。
他对大宋体验,实在还浅。穿越一年,都在燕地打转。对于大宋现在局面,实在缺少理性的认识。他的身份,本来就是一个怪胎。以文臣而直领一军,要不是燕云战事纠缠不清,而他又屡立奇功,怎么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
将来自己,到地是走文途,还是武途?
要走武途,一时间还是能保住神武常胜军这个实力。可是作为武臣,在大宋限制太多。也极难挤入大宋中枢去。最后还是等着别人来安排他的命运。
可是作为文臣回返汴梁,按照大宋体制,断然没有让他继续执掌神武常胜军的道理。只有将其交出去。可神武常胜军,等于就是萧言立身这个时代的根本。一旦失却这支军马的掌控权,自己只怕就是再难寸进。更不用说,自己还想将神武常胜军扩大十倍,作为将来女真南下之后,可以于他们野战争胜,挽救这片土地,挽救这个文明的全部依靠!
就算撇开这些不谈,这数千健儿,从各处归于他的麾下。大家年来同生共死,自己又如何舍弃得下他们?
可细细筹谋,却也没有什么最好的主意。回返汴梁之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上一步。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今日老种一口就道破了自己的心事,语意当中似乎还有提点萧言一番的样子。老种是在大宋官场中沉浮了几十年的,又是世家出身,自己又站在了作为一个武臣几乎最高的位置上面,人又老奸巨滑,他要是愿意真心实意的给自己出点主意,那真是比什么都强。那自己这提前赶来的一番苦心,也就没有白费!
萧言诚心正意,再度深深向老种施礼下去:“晚辈但请老种相公提点一二!将来若有可进步处,必不忘种家对晚辈这番深情厚意!”
萧言不提老种,却说种家。因为老种已经去日无多,还要什么回报?而提起种家,就是将来把这份人情还到老种后人身上。他萧言才二十四五的年纪,现在已经坐到相当位置。再回汴梁历练几年,凭他在燕云战事中表现出的勃勃野心,还有那份精明强干。爬上去的机会并不在小处,他的日子还长远,到时候还给种家的人情,可就绝对不小了!
老种欣慰的一笑,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私心,反而是真心诚意为大宋将来打算。可是谁没有舔犊之心?种家下一代没有什么出色人才。西军这个团体已经不会再是种家执掌了,萧言答应以后照拂他的后人,不管将来如何,至少今日听起来很是贴心。老种心里面暗笑,萧言能拼命,能打仗,能豁得出去,也能拢住麾下人心。现在看来,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浅,这等人物,就算自己此刻不帮忙,回汴梁去也总能爬上去。自己最后挑选的这个人,还真是没有挑错!不枉自己苦心助他成事!
他却不知道,萧言穿越前是记者出身。这年来厮杀,光是顾着铁血了。现在这番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过是将看家本领重新捡回来。三言两句,就让老头子心里面暖洋洋的。
他拍拍身边软榻,笑道:“也不叫什么萧宣赞了,老头子痴长一些年纪,就叫一声后生罢。。。。。。。。。。。。后生,你坐!”
萧言也不客气,在软榻另一头端正坐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一团神全部关注在老种身上。老种却是半倚半靠,写意得很,淡淡开口。
“。。。。。。。。。。。。老头子的意思,这文臣身份,在大宋比武臣身份,金贵何止十倍。后生你运道好,南归就是文臣出身,岂能轻易抛却?文臣上头,进步余地也比武臣大上许多。万一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轻易就能节制数军。要是不要这个身份,那才真是愚不可及!”
~~~~~~~~~~~~~~~~~~~~~~~~~~~~~~~~~~~~~~~~~~~~~~~~~~~~~~~~
萧言点头,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还带上一点憨厚的苦笑,挠挠脑袋:“晚辈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有一件为难处。就是以文臣侧身汴梁朝中,必然要将神武常胜军交出去。晚辈好容易将神武常胜军整练成这般模样,说句不夸口的话,,大宋没有第二支这样的骑兵集团!万一落到寻常军将手中,失却现在锐气。晚辈倒没什么,只是为大宋可惜了这么一支精锐!”
萧言说得冠冕堂皇,老种心中有数,也不点破。用手指点点萧言:“后生莫急,老头子不正要说应对法子么?”
萧言顿时一副惶恐模样,告罪不迭。老种要是真的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法子,让他冲着老种汪汪叫摇尾巴都成。
老种笑笑,向萧言细细分说:“。。。。。。。。。。。。你的神武常胜军,老底子是胜捷军和白梃兵两部精锐。有这么两支精锐打底子,再在你的统带下打了几场胜仗。就一下脱颖而出了。。。。。。。。。。。。后生你说得没错,大宋除了神武常胜军之外,再无第二支如此之强的骑军!
。。。。。。。。。。。。胜捷军和白梃兵好容易从西军团体当中拉出来,朝廷再也不会将这支强军交还边镇。汴梁禁军早已不堪。这支神武常胜军恐怕朝廷早就计划交给汴梁禁军统带之下,换句话说,就是交给三衙。。。。。。。。。。。。”
三衙萧言自然是知道的,他对宋史算是相当了解。当日坠机的时候还在捧着一本宋朝史书在看呢。所谓三衙,就是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步两个指挥使司,合称三衙。按照宋初制度,这三衙是在枢密院下,负责直接管束全宋禁军和厢军事宜的。对比现代,差不多就是枢密院管的军令,而三衙管的军政。和枢密院也起着互相牵制制衡的作用。
可是大宋走到百余年后,随着边镇大部瓦解,而西军一支独秀崛起。其他地方禁军厢军三衙已经没法管了,基本上只有一些账面数字存在。而西军又是三衙管不了的。所谓统领整个大宋军政事宜,所有载籍兵马的三衙,就退化成为一支只管领中央禁军的机构。
可这中央禁军,虽然还有几十万人开支粮饷,但是早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此次北伐,从汴梁中央禁军好中选好,优中选优挑选出来的几万禁军,到底有什么本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中央禁军已经完全没有野战能力,可是在汴梁,也是一支有力力量。不管是治河还是维持汴梁治安,都少不得他们。而现在朝中开府仪同三司,以太尉衔掌殿前司,并权知侍卫亲军马步两司事的高俅,就是官家潜邸旧人。以如此亲信掌握三衙,这亲信又不属于朝堂中任何一派,官家才能在汴梁城中坐得稳当!
关于高俅此辈,其实并不如史书所言那么大奸大恶。也没有依附蔡京或者童贯事、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官家给的,从一个帮闲提拔到了这等地位。为人其实相当低调,而且对官家忠心耿耿。要是高俅真的如史书所言是什么四奸六贼的,和朝中某派打得火热,赵佶怎么放心让他长久执掌三衙!虽然禁军废弛,在靖康年间不堪一战,这里头也没有高俅多少责任。禁军朽劣已久,可是远在高俅上位之前!
虽然对高俅没有什么恶感,这个相当低调,在后世却背负了远超本身骂名的家伙。似乎在两三年后,还没等到女真南下就病死了。可是当老种提及自己神武常胜军要交到高俅手中执掌,萧言心里面下意识的就觉得怪怪的。难道自己要去和那高俅儿子高衙内同流合污去了?大家一起去调戏林冲娘子,似乎倒也不错。。。。。。。。。。。。
萧言在这里胡思乱想,老种却还在继续说下去。萧言微不可觉的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到九霄云外去,继续凝神听老种朝下说。
“。。。。。。。。。。。。朝廷久矣想将汴梁禁军整练起来,这神武常胜军交付三衙所领,这几乎已经是必然之事,再不会有什么变故!你要想继续对神武常胜军施加影响力,只有在这个上面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