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懒得多费唇舌,紧绷着唇角不再说话。
蓝玉衡一把夺了她手中弓箭,面无表情的让到一旁:“长公主,请吧!”
自知之中他的目光都不曾正面去与秦菁接触,秦菁自然是注意到这点细节,心里忖度着举步错过他率先一步往前走去。
蓝玉衡落下来半步紧随其后,走到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秦菁才停住脚步道:“那会儿我看大公子的随从走的是这条路回庄子上找的人过来,却不知道现在该走哪一边?”
之前灵歌质问时蓝玉衡有言在先,他们蓝家在这附近会有一处别院,到时候实在找不到人,苏沐肯定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所以问虽是这样问,秦菁心里却已经有了准备,蓝玉衡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蓝玉衡是到了这时才款步上前与她并肩,漠然的对天呼出一口气道:“长公主想去府上做客随时都有机会,今日却是不行的,趁着夜色尚好,微臣刚好知道附近有一好去处,不知道殿下是否肯赏脸同游一番?”
“本宫还有别的选择吗?”秦菁冷蔑的斜睨他一眼,反问道。
“那就走吧!”蓝玉衡面不改色,也不去与她逞口舌之快,手里提着弓箭竟也没有走另一条路,而是移到路边拨开几丛枯枝。
这里绕过来,连着的已经是灵隐寺的后山。如若苏沐会找过来,也不断会想到他们会再取道别处绕上去。
蓝玉衡此人,果然是不可小觑。
秦菁沉下脸来,不动声色的跟过去,这才发现那丛枯枝遮掩之下竟是一条像是废弃已久的小路。
“夜间路黑,本宫走不惯,烦请大公子先行吧!”秦菁冷着脸道。
蓝玉衡看她一眼,也是把她的心思看的十分明白。
横竖秦菁这样一个女子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也脱不了身,于是他也不强求,先一步绕开那丛杂乱的枯枝跨过去,径自往山上走去。
秦菁看着他的背影冷然的牵了牵嘴角,然后才提着裙摆跟过去。
这条小径的确是荒废已久,如今走上去隐约能感觉到脚下断裂的石板,但整个路面却已经被杂草覆盖,冬日里枯萎了满地残黄。
秦菁乍一抬眼根本看不到路,蓝玉衡却像是对此十分熟悉的模样脚下步子从让的往前走。
他不主动开口说话,秦菁也不理他,只就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的跟着,一直行到半山腰的某处前面蓝玉衡的脚步才突然收住道:“就是这里了!”
秦菁狐疑的越过他去,发现前面竟然是一处被常绿灌木遮掩了大半的洞口。
蓝玉衡抹黑走进去,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引燃,不多时里面就有微弱的火光映在了另一侧的洞壁之上,但是从洞口外面看过去,光线却被前面低矮的灌木枝叶阻隔,秦菁回头目测了一下,知道即使有人从山下行过也绝不可能发现此处火光。
蓝玉衡站在洞口,秦菁自觉从他面前走进去,赫然发现竟是十分宽敞,墙壁上粗制的凹槽里安置了三处火把,几块光滑的石块围着一堆陈年的灰烬摆设,显然由来已久。
蓝玉衡从洞外搜集了一些干燥的枯草进来就着石壁上固定的火把引燃,秦菁跟过去坐在他斜对面的石头上坐着打量这个石洞,随口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蓝玉衡半蹲在那里,以树枝去挑旺火苗,火光映在他俊逸的脸孔上,他的那张脸虽然没有表情,那些光影晃动却是极为生动。
“玉华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我母亲偏爱于他,很少有精力照管到我和玉桓,我们一小就是在这山下的庄子上长大的。我二弟尚武,小时候总拉着我到这山上打猎,有一次傍晚赶上雷雨,我们在树林里迷了路,就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里,在这里避了一夜的雨,再后来上山就经常到这里歇脚了。”他并不抬眼去看秦菁,只是自顾拨弄着柴草慢慢道。
因为蓝玉桓的死他一直耿耿于怀,此时提及往事的用意秦菁心知肚明。
只是同情心和良心这种东西,是奢侈品,并不是每个人都负担的起的,譬如秦菁,就没有这般容易愧疚的心肠。
秦菁的面上保持微笑,礼貌而矜持:“你我不是老友,大公子说这样的话,似乎是——”
蓝玉衡眉心一跳,终于自火堆另一旁抬起头来看她,苦笑一声道:“成王败寇,我没什么话可说,只是长公主不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吗?我二弟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因为蓝玉华的选择性失忆,蓝玉桓的死就成了一个不解之谜,不仅是蓝玉衡,蓝家的每一个人都闹心挠肺的想不通。
“知道了又怎么样?不过是让大公子徒增伤悲罢了!”秦菁却不打算成全他,只就云淡风轻的看着洞口的方向悠然一笑:“本宫之前就坦白的告诉过你,事情是出自本宫之手。你杀了我是一命抵一命,这是最公平不过的,但是显然,蓝大公子的眼光并不局限于此,所以怪不得别人,这个报仇的机会并不是没人给你,而是你自己太贪心,不想要罢了!”
景帝偏袒秦洛,自然也就护着蓝家人,秦菁即使贵为皇女,但眼见着就要成为景帝的眼中钉,所以细究起来,她的命未必就会比蓝玉衡更值钱。
蓝玉衡听的到她言辞之间的嘲讽之意,目光不觉冷厉三分道:“你不用激我,在这件事上你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宣王的处境有多尴尬你比我更清楚,所以你我之间咱们谁也不用看不起谁,半斤八两而已。”
“就因为你我都是一路货色,今夜大公子你不择手段将本宫困在山上,为的就是要我身败名裂,然后好按耐不住马上出手与你拼个鱼死网破吗?”秦菁反问。
“这要看你怎么想,毕竟我没对你下杀手,比起长公主你借刀杀人的本事,还是略逊一筹的。”蓝玉衡冷漠的扯了扯嘴角,复又垂眸下去继续拨弄着火堆里的树枝。
蓝玉衡是个将才,绝非小气之人,他会对今夜自己算计他的事耿耿于怀,显然是动了真怒的。
秦菁突然就觉得惬意,忍不住的的笑了声道:“这却是奇怪了,既然大公子对本宫的为人这般清楚,就更应该敬而远之。你应该很清楚,今日天明之前本宫若是不能折返宫中会是什么后果,你让淑妃娘娘往父皇那里吹的枕边风也就是个试探的意思,缓兵之计而已,你实在是没有必要拿着世昌伯府的一家老少来冒险。”
“就算我肯娶,长公主你却也未必肯嫁不是吗?”蓝玉衡并不理会她的调侃,话到一半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抬头看她道:“有件事我很好奇,今夜宫中本是苏晋阳当值,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灵隐寺?”
“他与和婉郡主的关系大公子难道不知道吗?大约——他也是和大公子你一样,赶着上山力挽狂澜的吧。”提起苏晋阳,秦菁的眼神不觉一冷。
蓝玉衡明锐的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冷色,便是了然的摇了摇头,兀自走到洞口去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