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睿公主一个深得帝宠的公主,谁做皇后都不会亏待她,更不会去为难无子的戚贵妃,何苦为个后位争个你死我活。关键是,争也不见得能争赢。
方太后原本还想让端睿公主去劝劝昭文帝,听端睿公主一席话,方太后什么心都没了,道:“你一个丫头,不懂这些,先下去吧。”
端睿公主本就是来替戚贵妃告假的,浅腰一福,转身去了。
幸而有戚贵妃与端睿公主先表态,就是这样,戚贵妃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推到了与宋嘉言抗衡的位置。大臣宗亲,宁可推无子的戚贵妃上位,也不愿令宋嘉言为后。
连仁德亲王私下也劝自己的哥哥:“不要立后,大不了以皇贵妃之位相酬,也足够了。待宋县君诞下皇子,再进一步有何难?”
倒是景惠长公主见皇上时道:“若皇上初登基,为权臣掣肘也就罢了。如今皇上权掌天下,难道还要受那些朝臣指指点点不成?这是皇后,皇上的妻子,难道皇上做不得主,倒要天下人为皇上做主?先时宋姑娘与方谅的婚事,本不相宜。何况,听说宋姑娘与方谅并未圆房,如今皇嗣在外,皇上莫不是还要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倒委屈了皇子。”景惠长公主沉声道,“皇上只管颁下立后诏书,将来帝后大喜,臣妹定会来饮一盏喜酒!”
自姚馨过身,景惠长公主老去许多。不论景惠长公主出自何许目的说出这番话,昭文帝都需要景惠长公主在宗亲公主中表明这种态度,他需要景惠长公主的支持。景惠长公主离去前,昭文帝赐下不少药材滋补之物,景惠长公主谢恩笑纳。
宋嘉言之事,大家都在关注,或是乐见其成,或是恨之欲死,承恩公算是后者之最了。自从宋嘉言宣布自己梦见金龙、吞风有孕起,承恩公府就成了帝都的大笑话。
承恩公连带方世子,已经病休数日,未曾上朝了。
与其跟老爹在书房愁脸人对愁脸人,倒不若去美妾房中消遣。孟姨娘给方世子捶肩敲腿,柔声道:“上次清风神仙来,妾身觉着大仙儿说得头头是道。若是爷心里不顺,要不要再请大仙儿来问问?”
想到神棍清风,方世子倒是冒出个极好的主意来,他登时推开孟姨娘,趿拉上鞋子,就跑了出去,与父亲商议起来。
听完儿子的话,承恩公拈须而笑道:“好主意,实在是绝好的主意。”
方太后也觉着这主意不差,遂对昭文帝道:“看皇帝对那女人完全是神魂颠倒,皇帝一意孤行,哀家也没法子。只是,立后并非小事,关乎国运。不若请钦天监测一测那女人的八字,若真就合适,哀家也不说什么了。”
方太后要找钦天监给宋嘉言批命。
宋荣早有准备,叹:“钦天监要危险了。臣听说,钦天监的独生子失踪好几天了。这次若是钦天监说错了话,估计儿子堪忧啊。”
昭文帝道:“朕自会安排天祈寺高僧为嘉言批八字。”
宋荣行一礼,正色道:“嘉言不仅是臣的掌上明珠,便是她的品性,也值得皇上珍惜。”
这还真是老宋卖瓜……
天祈寺的高僧还未来,方太后先把钦天监宣进宫来,钦天监伏地道:“此女八字极煞,克父克母克夫克子克八方,皇上为江山社稷着想,万不可近此女之身。”
昭文帝冷冷道:“这样说,是不是你的儿子就能平安归来了?欺君之罪你可当得起?”
钦天监直接趴地上了。
昭文帝对方太后道:“钦天监不过观星象而已,朕会请天祈寺高僧亲自为朕与嘉言合批八字,母后等着听喜讯吧。此等小人之话,焉可取信?”
方太后也不是好相与的。她拉着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并非哀家执意不叫你娶宋家女,德妃一样姓宋,她进宫来,我视为自己的女儿一般。难道,哀家的眼里心里还容不下一个宋嘉言吗?你知不知道,宋嘉言真的是不祥之人。她刚诞下时,整整一周岁了都未见过人。并非宋家疼女儿,实在是因为她产下就是个呆傻儿,故此,宋家不让她见人。后来,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开了窍。皇帝,难道你不觉着可疑吗?要哀家说不知是什么孤魂野鬼上了身,才有了这等狐魅本事。
“皇帝要纳妃立后,只要是家风清正、来历明白的女子,哀家何必就跟一个宋嘉言过不去?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放心皇帝吗?”方太后沉声道,“为了皇帝,哀家连身家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只要皇帝好,要哀家做什么,哀家都愿意做!皇帝想一想,哀家是你的亲娘。做亲娘的,难道会害自己的儿子吗?皇帝若是不信,宣宋侍郎的夫人进宫,一问便知。昔日若非苏妲己迷惑商纣,也没有倾国之祸了。自来擅媚术的女子,不一定生得多么倾国倾城哪。若狐狸精脸上贴着字条儿,哪儿来的帝王受其迷惑欺骗呢?”
方太后说得信誓旦旦,昭文帝并不完全信,问:“此事,是德妃跟母后说的吗?”
“与德妃有什么关系,皇帝死活要立宋嘉言为后,哀家难道不能让人查一查宋家?是找到了宋嘉言少时的一个奶妈,这事,别人不清楚,宋家人自是清楚。哀家就不信,宋家能把事瞒得一丝不透风。”方太后道,“你若觉着宋夫人是德妃的亲娘,怕她偏着德妃,说宋嘉言的不是,宋家那些亲戚,不会没人知道,皇帝一打听就知。”
昭文帝不置可否,道:“此事,朕自会查个一清二楚。”
方太后失望之色难掩,叹:“皇帝不信钦天监,那就自己去查吧。哀家知道的,哀家顾虑的,都告诉皇帝了。皇帝这个年纪,不是小时候了,哀家就盼着皇帝行事,哪怕不顾忌哀家与宗亲大臣,好歹顾忌祖宗江山,是老祖宗流血流汗打下来的。不然,以后到了地下,也难见你父皇啊。”
昭文帝听方太后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召来宋荣一问,宋荣何等口才,不待思量,直接道:“嘉言是臣的发妻所生,臣妻生她前一日,臣与臣母同夜梦到满室鲜花于房中怒放,美艳至极,哪怕不问高僧也知这是吉兆。后来,她母亲生她时颇为艰难,当时,臣顾念夫妻之情,原是想留母。不想她母亲执意要生下她,臣那发妻便是因此过世。说她幼时没见过外人,这并不是假话。当时,臣官职不高,有妻孝在身,嘉言有母孝在身,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都未办也是真的。在那种情况下,岳父岳母伤心臣内子之死,见到嘉言没有不触景伤情的。就是臣,看到她想到亡妻,也是一样的心伤。臣就是为了照顾于她,方续娶了她母亲的庶妹为继室。”说到小纪氏,宋荣一叹,“臣那继室,不说也罢了。若说嘉言周岁以前痴痴傻傻什么的,小奶娃子,无非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怎么才算不傻呢?臣那女儿,过了周岁才学说话,若说笨,她少时是臣亲自启蒙,还算聪明伶俐。”宋荣道,“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皇上尚未登基时,曾微服于臣家,还曾见过嘉言。都说小孩子眼睛带着灵气,臣实在怕她机灵太过,还带她去西山寺求见过住持。住持说小女是天生一段福缘,方有祥瑞近身,还收小女为佛家寄名弟子。西山寺自然不比皇家寺院排场大,但西山寺也是帝都名寺,住持同样是得道高僧。若小女真是来历不祥,住持怎会说那样的话,还给小女取了个佛名‘性慧’?”
想到宋嘉言幼时的神棍“预言”,昭文帝也不由陷入一段深思。那时他不过是先帝三子,虽然有野心,但先帝在位,野心自然不能外露。那时,他已经与宋荣交好,到宋家时,听说宋荣有一儿一女,便提出见一见。
彼时,宋嘉言不过两三岁,竟然奶声奶气地说他有祥龙近身……要说那样的童言稚语没在心中烙下印象,是假的。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昭文帝就是靠着宋嘉言神棍般的童言稚语,方熬过了种种艰辛,最终登上帝位。
如今一想到宋嘉言,倒真有些冥冥注定的意思了。
待昭文帝同宋嘉言说起此事,宋嘉言眉毛半挑:“不会有人说我是妖孽上身吧?嗯,让我想想,传闻中的苏妲己可就是给狐狸精上了身才迷惑了殷纣王。”说着,宋嘉言就笑了起来,将脸凑过去,笑眯眯地问,“皇上,看我可像千年狐狸精?”宋嘉言的相貌绝对不属于倾国倾城的一类,但也不差。标准的鹅蛋脸,微微斜挑的长眉,杏眸薄皮的眼睛,细细一看,也生出了那么一丝媚惑之意。
昭文帝轻啄她的唇,宋嘉言忽然两手抱住昭文帝的脸,说:“上次皇上吻得我很舒服,这次换我来吻皇上。”
宋嘉言的亲吻很生涩,昭文帝慢慢地引导着她,两人渐渐地相依偎于一处。孩子是重中之重,宋嘉言只是倚在昭文帝的臂弯,望着昭文帝:“皇上选秀之时,我因腿伤不能待选,后来爹爹上书后,皇上免了我的选秀,我心中暗暗高兴了许久。”
昭文帝笑道:“你不愿给朕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