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宋荣偶尔问起吕嬷嬷,吕嬷嬷心中有数,道:“论气度,大姑娘最好。论仪表,二姑娘最出挑。论勤奋,当属辛姑娘。”
宋荣点点头:“辛苦嬷嬷了。”
吕嬷嬷笑:“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嬷嬷只是赞了她们。教导她们这些日子,她们可有什么不足之处?”宋荣道,“我每日忙于公务,他们兄弟都是我亲自教导,女孩儿们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因此方请了嬷嬷来助我一臂之力。”
吕嬷嬷在宋府拿的工钱半点儿不比武安侯府少,且宋荣对她足够尊重,又有武安侯夫人的面子,吕嬷嬷对这份差事也相当用心。见宋荣有此问,吕嬷嬷道:“论身份,自然是大姑娘当先,原本我看着大姑娘说话办事爽利,想着应是个急躁脾气,不想,学起规矩来,大姑娘学得最快最好。大姑娘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二姑娘模样出众,又有这样的家世,只是,凡事太过用心,人也好强,不比大姑娘豁达。”吕嬷嬷道,“辛姑娘勤奋,也够努力,但稍稍有些底气不足。”
三人中,吕嬷嬷还是最看好宋嘉言,倒不只是因她与武安侯夫人的关系。她活了大半辈子,见的事经的事多了,宋嘉言是嫡长女不说,性子磊落豁达。对女孩儿而言,容貌当然重要,但,容貌也不是最重要的。把日子过好,可不仅仅靠的是一张漂亮的脸。
更何况,宋嘉言中上之姿,只要不跟宋嘉语这样的绝色美人站一处,宋嘉言绝不难看。
其实,哪怕宋嘉言与宋嘉语站一处,宋嘉言气度出众,并不会被宋嘉语的光芒压下去。从现在宋家的情况就能看出来,宋荣与宋老太太都更偏爱宋嘉言一些。
至于辛竹筝,努力、勤奋,也有几分聪明,只是出身上实在抬举不起来,辛竹筝并没有那种令人夺目的出色,将来靠着侍郎府,嫁个小官儿或是士绅之流,已是顶天了。偏偏规矩上,辛竹筝学得最用心,可见是个心高的。
宋荣笑道:“那我便把她们交给嬷嬷了。”
吕嬷嬷将身一福,道:“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吕嬷嬷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起码三人在仪态上有所改善。就是宋嘉语,也不再总是动不动就娇娇弱弱了,走路说话时,大方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辛竹筝也愈发有了大家闺秀的做派。宋嘉言也从不在吕嬷嬷面前失礼。
出正月时,宋嘉言的大丫头翠蕊方从济宁堂里回了府。
而且,是带着杜君一道来的。
这次杜君的病,大夫说不险,却足足养了一个月方大好。听说原本杜君退了烧就要离开济宁堂,还是济宁堂的少东家李云鹤苦劝方把杜君留了下来。
杜君年纪不大,瞧着十来岁的样子,到底是读书人,事理是明白的。这次他病了,若非宋家及时援手,病死的可能都有。如今病好,若不来宋家致谢,实在说不过去。
尤其翠蕊悉心照顾他一个月,总要跟人家的主子来行个礼。还有,就是想让姐姐放心。
宋嘉言听说杜君到了,在自己院里见了杜君一面。
杜君颇有礼数,半低着头进来,离宋嘉言两米远的地方深深一揖,道:“小子突发急病,多亏贵府上援手,救命之恩,永不相忘。”他以为宋嘉言会命令丫头传两句话给他,不想却真要见他。一进姑娘家的院子,杜君的脸就红了大半。
“请杜公子坐吧。”
杜君坐了,又有丫鬟上茶,杜君道声谢方接了。依旧半低着头,不敢看宋嘉言的模样,拘谨古板得似个小老头。
宋嘉言看杜君身上一身宝蓝色的簇新棉衣,干净整齐,人有些瘦,显得颈项修长。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杜君一只烧得通红的耳朵,以及低至胸前的半张白净的小脸儿。宋嘉言心下觉着好笑,忽然问:“杜公子知道这次你看病吃药花用了多少银子吗?”
听到宋嘉言直接问他银钱,杜君白净的脸上立刻红成一团,连忙起身,道:“还请姑娘跟我说,我定会还药钱的。”
“不只是药钱,连同我家管事大过年的套车牵马地去给你请大夫,我的丫头照顾你这一个月,人工人情,算你一千两银子也不多吧?”
一千两!杜君并非不识五谷的纨绔,这许多日子,他一人在外面过活,每月一两银子都花用不了。一千两,足够四口之家吃用几十年呢。
只是,杜君性子生就执拗又固执,虽然听宋嘉言漫天要价,他也没讨价还价,直接道:“是。”
宋嘉言吩咐道:“小春儿,拟张欠款条子来,给杜公子签字画押。”
宋嘉言问:“杜公子,欠我这么多银子,你怕吗?”
杜君是自尊心比天还高的家伙,见宋嘉言如此小瞧于他,此时也不顾规矩了,扬着一张大红布脸道:“我如今虽没银子还给姑娘,只要姑娘宽限几年,区区一千两,尚不在杜某眼中。”
杜君原以为宋嘉言会刺他几句,不料宋嘉言点一点头,道:“我也觉着,有自信有本事的人,不会怕欠别人的银子。我父亲,当年也是两手空空来到帝都。”
听宋嘉言提及宋荣,杜君眉间浮现一抹深深的自责之意,依旧道:“大人有惊世之才,小子向来钦佩。”
一时,小春儿将欠条拟好,杜君签字画押。宋嘉言道:“不送杜公子了。”端茶送客。
杜君起身,脸上有几许踟蹰之意,问:“姑娘,不知小子能不能见一见姐姐?小子这一病,姐姐定是担心得很。”说着,眼中满是怅然。
看来还没有呆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这点主,宋嘉言还是可以做的,吩咐一声:“请杜姨娘到我院里来。”
杜君长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