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轻轻抬起手,示意林三酒走近几步,说:“哪怕是我,也不可能扭转时间,回溯过去。不过,人的意识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它可以穿越时光,稳定恒一,就像是一种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
林三酒对她充满警戒,然而脚下却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在女娲的示意下,慢慢蹲下身子,将一只膝盖抵在地面上。
驾驶舱的巨大荧屏,像天幕一般悬于二人身后。浸在天幕所投下的一层微淡暗光中,一人影坐着,一人影单膝跪地;一只手的影子,落上了跪地之人的头顶。
“在过去两天里,所有人都会陆续在梦中遇见你。”
女娲的声音,比船外夜晚更沉。
“我只能提供梦的大概轮廓,他们才是梦的主人。既然是梦,那么你自然也不能期待它们有多逻辑完整、条理清楚……甚至未必有始有终。唯有问题与答案,会从形状各异、片段交错、色泽模糊的梦中,最终以不同的方式浮现出来。
“即使你仍记得此时此刻的一切,你也会发现,你在梦里很难把今夜的事情表达出口。因为人无法跨越时间,警告过去的自己,你进入了他们过去的梦里,你就会受到他们过去意识的限制。你或许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规律,像地心引力一样。
“在此期间,我会一直看着你们。当我得到了我要的答案,梦就会结束,过去两天的他们也会纷纷醒来,然后再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女娲顿了一顿,低下头。
“不过……或许会有人记得,梦见了你吧。”
那一瞬间,林三酒突然想起来了。
在礼包和清久留打台球时,忽然从睡眠中惊醒的余渊,茫茫然地叫了她一声;他当时并非看见了林三酒,叫她名字,只是因为刚才梦见了她。具体梦见了什么,余渊那时说,他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好像很重要。
原来在那个时候,齿轮就已经咬合了,开始了缓慢的轮转。
“等等……你还没有撤去时间凝固,对吧?”她低声问道。“要是我们耽误的时间长了,府西罗会不会……”
“这一刻既然被我扎住了,不再流动了,又怎么还会有时间长短之分?”女娲平淡地答道。
林三酒在隐约模糊的意识中,只记得自己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准备好了吗?”——下一刻,夜空下的府西罗,草地上的Exodus,她即将遭受的惩罚与痛苦,世界之上的世界……全都被化作洪流的世界给卷走了,冲远了,被遗忘了。
这种感觉很古怪;明明她上一秒仍在恐惧、仍在痛苦——但不管一个人遭受了再大的苦难也好,当她哭累睡着了的那一刻,她依然能获得甜蜜而不安的解脱。
林三酒站在午后太阳下,远方的暖风闪着光扑进眼睛里。
她扭过头,余渊早就站在身边了。
“你看我做什么?”余渊笑着问道,露出了一口阳光下几乎像雪似的白牙。
他还年少;林三酒忽然意识到,他现在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就连刺青都还没爬上他的肩膀。
即使没有人告诉她,她不知怎么也知道了,她是刚来了余渊出生长大的地方找他玩;她仍然是成年后的林三酒,二人也依然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很没道理,她在梦里模模糊糊地想,但这就是梦吧。
“你第一次来黑山镇,”余渊轻轻松松地说,“我带你去逛一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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