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不知前因后果的争执,随着那人的妥协而结束了,外头重新安静了下来。
一双脚在地面上来回走了几步,震动得松软土壤微微发颤;他自言自语地说:“总不能就这么放在这里……诶呀,这降解开始得多顺利啊,再放几天,不知道得析出多少好东西呢。”
直到这一次,林三酒的意识深处,才隐隐产生了一个“降解是不是和我有关系”的念头。
“等我回来,你可能都降解完了。”那个声音近了不少,似乎朝她蹲了下来。听起来,他的语气里简直充满期待和疼爱,好像恨不得面前已经是一堆泥土了。“一看你就知道,战力肯定很高,能给我提供营养丰富的土……不知道土里能产什么样的种子?哎,你别急,慢慢降解,我尽早回来,啊。”
这或许是她的Karma?
她拿走了梵和的种子,于是她要变成别人的种子了?
林三酒在一阵一阵的恍惚里想道。她已经可以开始形成清楚完整的念头了,这实在是一大进步。
慢着,那人说,她的“降解”已经开始了……她的身体怎么了?
林三酒拼命朝四肢下达命令,哪怕动一动也是好的,但那些命令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依然静静地躺在原地。
“我再给你埋点土,”那个人用一种很珍惜的语气说,“免得你没降解完就被人发现了。”
在这话落下后不久,一铲子土就哗啦一下,全兜头浇在了林三酒的脸上、身上;她又是激灵一下,感觉手脚似乎麻麻痒痒,渐渐有点要苏醒过来的意思了。
在第三铲子土盖完以后,那人身上响起了一阵叮叮咚咚、音质低劣的电话铃响;铲子被扎进了附近的土里,紧接着,那人对电话里大声地“喂?”了一句。
林三酒慢慢地挪动了一下手指——有好几根都能动弹了。
她被土压得睁不开眼,但是好在土层不厚,等那人走了以后,她就可以一点点挣扎出去了。她此刻状态太差,千万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恢复了意识——否则的话,以那人对于“土壤”和“降解”的渴望来看,说不定下一铲子就会铲在她的脖子上。
“我知道了,”那人不耐烦地冲电话里骂了一声,“我都说了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实在也是好糊弄,万一这件事整个儿就是假的呢,毕竟找到他又有什么好处?我可想不出来……”
大概是看土浇得差不多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在这么一两句话之间,人就已经走出去挺远了。
林三酒此刻的精神状态,就好像是一只摔碎了之后又用胶带黏起来的玻璃盘子,要马上端起它、甚至是用它盛东西,都必须谨慎小心,用手紧紧压住碎裂之处的胶带,否则动作一快,它可能就要重新四分五裂了。
她一次次试图活动着手脚,那人渐行渐远的声音,逐渐成了一团模糊的雾气,在她意识的地平线上起起伏伏。
当林三酒终于挣扎着,从土里露出了半张脸的时候,她忽然顿了一顿。
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那人隐约的声音,似乎是这么说的——“你们怎么知道,玛瑟不是在骗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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