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三波人,现在只有两个人本,所以几人商量一下——主要是林三酒和礼包商量了一下,人偶师负责不反对——决定再趁热打铁,找出下一个身体管家之后,就可以把人本分给大巫女和清久留两组人了。
“到时我们抓一个人本,就把它喂给它的天敌,”礼包毫不动容地说,“枭西厄斯创造身体管家的成本,肯定是比较高的,我们可以像小锯磨树一样,一点点将他耗得衰败下去。”
别看当初林三酒发现真相时,对伪装波西米亚的人本深恶痛绝,恨不能将它活杀了才好,可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驱使着它干这干那,她反倒对最初那一个人本产生了点儿感情——就好像家里一个破碗,用的时间长了,也得系些牵扯在上头。
“你们谁是最初跟着我的那一个呀?”她还特地找了个没有凋像的荒僻地方,顶着人偶师的冷嘲热讽,将两个人本都各自拽出一个脑袋,语气亲切地问道。
两个光秃秃的雪白人头,一动不动地浮在手掌下的空气里,好像垂吊在天地之间的白气球,内里都是空茫茫的,没有回音。
“我准备把最初那一个放出来,让它再吸一个人。”林三酒说。
左边的人头仍旧死气沉沉、木纳沉默地吊着,右边的却忽然一转脑袋,使劲上下点了点头。
“是你吗?当初在空白世界跟上我的?”
右边的雪白脑袋忙又点了点头。
看来是没错了……这段时间以来,或许是被林三酒催使得多了,人本也能明白一些简单的意思了。要是导师看见这一幕的话,恐怕又要提起来,跟在林三酒身边的人形物品和人形们,是如何越来越有“灵性”的了。
林三酒从卡片库角落里翻出了一条花围巾——不知道是谁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进一个杂物箱里的——给最初那一个人本脖子上紧紧系了好几圈。
它能把人和人身上的衣服一起吸收了,可是好像不能单独吸收一条花围巾;更看不出它对自己的造型是否满意,只是每隔一阵子,林三酒往“种子”里看一眼的时候,都会发现它在围巾里转脖子,可能是人本生中第一次受了骗的后遗症。
礼包虽然十分不愿意和姐姐分开,眼下也只好暂时继续留在凋像世界里,针对凋像和人本之间的关系做调查。不过他们既然知道怎么找到一个身体管家,再找第二个,就不难了:这一次在礼包的遥遥指挥下,林三酒二人很快就抓住了第二个身体管家,顺顺利利地将他也变成了一个人本。
……幸亏这些身体管家实质上并不是真实完整的人类,否则每一次都看着活生生的人变成人本的话,对林三酒来说,就太沉重了。
不过即使如此,第二个身体管家依然令她有些如鲠在喉;那人看着不坏,性格温和,稀松平常,变成人本时也仍然处于惘然里。
“有什么可看的?”
往“种子”里收入了第三个人本的时候,林三酒冷不丁听见人偶师阴沉沉地开了口。
“平时你脸上那两个球,用处还顶不上一对炸面包圈,现在怎么开始管用了?”他嘲讽道,“年龄,性别,年纪……你都看进眼里做什么?生物罢了。世间最不缺的东西,汲汲营营,来来去去,是生是死,没有一点意义。”
她沉默地点点头,想到了过去曾经大片大片倒伏在人偶师手下的人;他对于那些人,对于他自己,也是同样的感想吧?
不过,身体管家可能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生物;会对他们产生些许恻隐的,在同伴之间,也只有林三酒一人罢了。
将消息和人本都传递给了大巫女和清久留两拨人以后,她时不时就会想到,或许有一个像乔坦斯那样的人,一日日地过着自己的人生,不缺各种爱恨痴缠,以为前路还有很远,却不知道忽然就要被掐断了。
林三酒一行人对于身体管家的全面追捕,正是在她心里这样一个澹澹肃穆的,宿命般灰蒙的背景布下展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