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
每次稍有不满便拳打脚踢、口吐恶言的父母不在了,每次回来都会啜泣落泪、烧一大桌子好菜关心在外面是否受委屈的爸妈也不会突然打开大门了。
他们对我到底是爱还是恨?我对他们又是爱还是恨呢?
华宫不知道,他丢下钥匙狼狈捂脸,哽咽恳求妈妈开车带自己离开。山本夫人什么都没说,藏好眼中的心疼,体贴留出自家孩子收拾心情的时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华宫慢慢不再需要轮椅,能够下地跌跌撞撞走上几步。他还是不敢追问哥哥的下落,意外发现妈妈珍藏的那半块士兵铭牌也不敢多问,就像妈妈宁愿气喘吁吁跑上楼说她可以自己寻找补办驾照的资料,都不敢问他有没有打开那个放满重要物品的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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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问,哥哥就还活着;别去问,小儿子就还能想象战争结束他们一家人便会团聚,以至于她也能顺势欺骗自己,她家太郎尚有回家的那一天。
谎言终究只是谎言,老夫人看到大儿子留下的专属碗筷便忍不住落泪,小儿子成天盯着哥哥紧闭的房门发呆。情绪逐渐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们变得不爱与人打交道,独处一不小心就会发现自己拿着刀在手腕上比划。
不可以这样下去了。
好在母子俩都是极具责任感的人,横滨不宁,他们所在的横须贺市备受困扰,山本夫人决定办孤儿院,既能帮助别人,也能为自己与儿子创造一个全新的寄托。
妈妈鼓励他,他们会一起开家超棒的孤儿院,他们能给那些可怜人一个超好的家。于是华宫生出些许勇气,陪妈妈收留一无所有的人们,有些调整过来就离开了,有些变成志同道合的伙伴,有些仍是嗷嗷待哺的幼儿。
中岛敦是在战争末期被警方送来的小孩,据说警察接到报警电话闯进去的时候,他母亲的手正狠狠掐在孩子脖颈上。
“他是怪物!”疯妇尖叫,意图挣开警官冲上去扼杀魔鬼。
刑警们连忙按住她,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因为战争家破人亡才崩溃的。短短三十年连续爆发三场世界级大战,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众人投来的目光有怜悯,有愤怒,有感同身受的悲哀,唯独没想过她只是说出了自己眼中的事实。
敦就这样被送到新开的目罗孤儿院,目前就他家孤儿院还有空位。
小朋友四岁了,营养不良,总是啼哭,身板瘦弱得要命,话都说不清楚。孤儿院人手不足,大孩子必须照顾小孩子,但是敦情况这么特殊,身子骨脆弱,哭声又尖锐,大孩子心性未定,主要还是由经验丰富的成年人负责。
那天华宫先生值班看守婴儿房,熟练闭眼催眠自己忘掉白天陪妈妈去企业寻求资助受到的羞辱,猛地听到一个孩子放声哭闹。一个孩子哭能带动一大片孩子哭,华宫先生连忙起身找到敦——果然是敦——华宫将四岁的小家伙抱出婴儿房,门没有合拢,剩一条缝,这样他可以分心,观察里面有没有其他孩子被吵醒。
敦似乎不满意大人的分心,哭声愈发撕心裂肺。
华宫先生小声道歉,哼歌哄他,颇有技巧地单手检查幼童到底哪里不舒服,照旧是没有任何异样。男人轻拍小朋友的背,上完厕所回来的搭档匆匆走来,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三天了,敦的衣食住行严格按照四岁男孩的标准执行,明天天亮带敦跑一趟医院吧,必须看看这孩子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华宫叹息。
女人忧心忡忡用手背试试孩子的额头,没有发烧。如果真有问题,警方带孩子做体检都没检查出来,想来一定是个大问题。
华宫先生苦笑,幸亏孤儿院账户上还有一笔专用医疗资金,应该不用……
孩子的啼哭骤然变调,男人怀中小小的一团焕发出夺目蓝光,身躯急速膨胀。
华宫是被抓上战场做炮灰的倒霉蛋,几乎将自己拦腰截断的旧伤张牙舞爪发出警告。他下意识松手,毫不犹豫抱住傻掉的伙伴滚到墙根。
“吼——”
怪兽咆哮,烟尘消散,幼童消失,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赫然出现一头硕大白虎。
“怪物!”
女人的尖叫适时在耳边响起,哈,他明明那个时候不在现场,又怎么能如此鲜活地想象出敦的母亲当时是怎么尖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