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垂垂老矣,他倒有兴致亲自将他调教几年,想必成果会相当令人惊喜。
裴宥睫羽微动,抬起眼来,寂黑的眸子里寡淡疏寥。
他没说什么,只依谢长渊所言,持箸用膳。
谢长渊便又道:“吃了那么些年的苦,心中没有怨?”
裴宥在袖中握起的拳早已松开,情绪也都隐在沉寂的眸中:“并无。”
“怨老夫总有的罢?”
裴宥冷然抬眸:“谢大人,都是些可怜的百姓而已,何必践踏?”
谢长渊执盏长笑:“如恕之所言,一群庸碌无为的百姓而已,要他几百上千人的性命又如何?”
裴宥盯着他,唇线微抿。
“今日开心,说这些扫兴的做什么?”谢长渊举起酒盏,“来,喝酒!”
裴宥撇开了眼,并不举杯。
谢长渊也不介意,很是愉悦地自己浅酌着,三杯酒下肚,又问:“事已至此,如今你待如何?”
裴宥淡道:“该如何,便如何。”
谢长渊大笑:“好一个该如何,便如何!不愧是我谢家人!你手中可有证据?该不会妄想一个活下来的死士,就能拿捏住老夫的命脉?”
裴宥面色无波,并不作答。
“老夫若以那温氏女的性命为要挟,要你放弃追究此事,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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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宥眼睫一颤,垂眸,遮住了眼底涌动的暗芒。
谢长渊又是大笑:“瞧,不是那些人的性命有多重要,而是对岸的筹码是否够量。”
“大人本就意不在此,何须说出这样的话来糊弄恕之。”裴宥扯了扯唇角。
“哦?”谢长渊扬着花白的眉毛,“那恕之说一说,老夫意在何处?”
裴宥眉目浅淡地望着谢长渊。
半晌,到底收起了面上的疏离之色,抬手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
“谢大人。”他的声音亦温和许多,“恕之生性凉薄,无需大人多费心,亦不会有什么父子亲缘。大人想要恕之如何做,大可直说。阿凝娇气难伺候,就不留在谢府叨扰大人了。”
谢长渊一声哂笑:“老夫若说她此时已经命丧九泉呢?”
裴宥一直沉静的眼突地涌上一层绯红,倏地站起身,由内到外迸发出尖锐的冷意。
谢长渊浑然不在意,只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如此反应,恕之可不像凉薄之人啊。”
他抬头望裴宥:“你骗了老夫这许久,总要让老夫找回些脸面罢?”
“坐。”
裴宥盯着谢长渊,眸子里锋芒毕露。
谢长渊仍旧气定神闲,平如湖面,却也深如幽潭,看不出所思所想。
须臾,裴宥的呼吸才再次平复下来,攥起的五指也再次被他强行松开,坐了回去。
谢长渊眉目温和往他碗中夹了些菜,仍是笑:“恕之追查李谙,布局梧桐巷,都冷静又有耐心,到了这温氏女头上,竟连一顿饭的时辰都等不得?”
“是,等不得。”裴宥并不忌讳表现出对温凝的在意。
不止一顿饭,一盏茶的时辰他都等不得。
裴宥寂冷地望着谢长渊:“若是当年谢大人在北疆的战场,想必连一息都等不得。”
谢长渊一愣,眼底泛起异样的颜色,随即大笑:“你想激怒老夫?”
“恕之,没有人教过你,欲速则不达,骤进祗取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