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轻拢五指,收回那只手。
一时又是两相沉默。
温凝不再掉眼泪,只管胡乱绣着手下的小人儿,既无章法又无针法,裴宥凝着眉眼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踱步到了窗边。
一月余不曾打开的窗,上面还有残留的封条痕迹。
时辰已经不早,但正值盛夏,太阳并未完全落下,斜斜地铺洒在窗口。
梧西虽已基本恢复正常,但官驿所临的毕竟是条偏道,这个时辰,已经不再热闹。
裴宥徐徐望着楼下最后一个正在收摊归家的小商贩,神思却显然不在他身上。
不多时,那小商贩收好自己的摊铺,消失在街角。
四下霎时一片寂静,只有夕阳的余晖,照耀着空气中跳跃的粉尘。
“温凝,什么都可以。”半晌,浅淡的声音响在厢房内,“你的命,不可以。”
裴宥负手转过身,挡住阳光的窗棂在他侧脸留下一道阴影:“你要我不去温府,可以;你要我给你和离书,可以。”
他阒黑的眸子盯着温凝:“你要我枉顾你的性命,不可以。”
温凝的眼红了一圈:“可是……”
“没有可是。”裴宥不假辞色地打断她,面色如常的浅淡,唯有鼻骨上的那枚小痣露出几许偏戾,“在我这里,谁都可以有万一,你不可以。”
“但是……”
“没有但是。”裴宥微微侧目,几乎是不容置喙地看着她,“没有可是,没有但是,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你……”
“我不认为自己有错,即便重来一次,我亦会如此做,即便你不喜,我亦改不了。”
“我……”
“衙门还有事,先走一步。”
裴宥撇开眼,不给温凝说任何一句话的机会,扭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温凝甩掉手上的绣绷,一声冷喝。
裴宥刚到门口,脚步堪堪停住。
温凝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不是说带我出去用膳吗?!”
眨眨眼,最终还是放软了语调,淌出些许委屈:“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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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西原是岭南十三城里,最繁华最热闹的一座。
疫症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副药下去,三日时间便可恢复得七七八八,除非体弱者,即便是重症,在家中多休养几日,也多半无甚大碍。
因此,“丛树”入城没多久,梧西便渐渐恢复了生气。
温凝望着喧闹的饭馆,虽知此次疫症还是带走了不少人的性命,可相比上辈子的惨剧,如今这副模样,已经令她十分欣慰了。
若在平时,温凝恐怕早就拉着裴宥的袖子,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问个没完了,但现下,两人才刚刚险些又吵一架,心中各有芥蒂,因此都不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