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儿子想娶妻。”裴宥说得自然极了,仿佛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容华马上收敛起那份被他晃花的心思。
“我想娶鸿胪寺卿温大人的嫡女,温氏阿凝为妻。”裴宥望着长公主说道。
空气静默了一息。
但也只是一息而已,容华长公主,是见过不少市面的长公主,当即反应过来。
“温氏阿凝?可是那位对你穷追不舍,惹出不少笑话的温氏阿凝?”容华皱眉,“你怎会又与她扯上关系?今日一早京中沸沸扬扬,说的不就是她定亲了?”
裴宥仿佛听不懂长公主言语中的不满,不急不徐道:“传闻不可尽信,是儿子心仪与她,想要娶她。”
容华抽了一口气,少见地对裴宥有些气急:“那她今日定亲总不是传闻?”
裴宥仍旧从容,只扯了下唇角:“媒人上门纳采而已,怎能算定亲。”
容华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眉头狠狠皱起来。
国公府怎样的门楣,昭和公主都可不娶,怎可能娶一个订了两次亲的姑娘入门?嘉和帝未曾言明想要昭和公主与裴宥相配时,她送到清辉堂的画像被人混了几张下品官员的姑娘进去,崔嬷嬷还因此领了责罚。
但这口凉气下肚,她又冷静下来。
不可能。
前几日嘉和帝召见,他还在用王氏夫妇给他定下的亲事为幌子,这才几日,就心仪温氏阿凝了?
“你是为了推拒与昭和的亲事才……”
“不是。”裴宥很快地否定了。
容华眸色沉了下来,捻着手里的佛珠,平声静气道:“恕之,还记得新年夜宴前我与说过什么?你的婚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这话大约也在裴宥意料之中,他眉眼未动,只拿了桌上的茶盏,一手轻扣在杯盖上,淡淡道:“琉球王子的洗尘宴上,赵翟视若心肝的赵惜芷在我的酒中下了药。”
突然说起另一件事,容华一时有些怔愣。
裴宥继续淡淡道:“逢昭和公主邀温凝入宫,我轻薄了她。”
容华诧异地张口。
“彼时弄污了她的裙子,应该有很多宫人看见,只不敢多言。”
“这……”洗尘宴那晚裴宥受伤回来,容华当然还记得,当时她恐他不愿与她说实话,人没过去,只嘱人送了许多药材和补品,“你的意思是……那你那夜的伤……”
“自然是阿凝为保清白,无意伤到的。”裴宥眉眼平静,面不改色。
容华脸上颜色几番变化,最终低喃道:“竟然发生这种意外……”
沉吟片刻,才道:“她要进门也不是不可,只她的家世出身,就进府做个贵妾罢,也算抬举她了。”
“母亲,儿子不欲纳妾。”裴宥声色仍没什么起伏,“王氏夫妇一辈子一夫一妻,相敬如宾,儿子觉得甚好。”
容华的眉头又皱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堂堂国公府,你未来是国公府的主人,纳几个妾开枝散叶是常事,怎能与平常人家相比?”
裴宥凝着眉眼,并不作答。
罢了,现下不是与他说这个的时候。
容华转而道:“你不是说王氏夫妇给你定了桩亲事,娶了旁人是为不孝?此番你娶了温凝,又要如何履行那婚约?”
这话裴宥倒是答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细细摩梭着手底的杯盖,眉眼轻垂,眸底细碎的微光便沉没入那片阒黑的深潭。
他平静地开口:“阿凝有孕了。”
容华一个失神,手上失控,掐断了的佛珠,落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