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便出门,不到夜深绝对见不到人。回来之后便开始叫冰鉴。
人在书房冰鉴就去书房,人在卧室冰鉴就去卧室。
不到六月的天,恨不得将自己的屋子变成冰屋似的,每次进去都冻得打哆嗦,他仿似浑然未觉,冰鉴够了,才能安静地坐下来。
人人都觉裴宥不对劲,却人人都说不出所以然。
长公主还将顾飞和王勤生都叫去问了一通话。
顾飞心里有那么点揣测,可哪敢擅自在长公主面前妄言,只一脸愁苦地说不知世子怎么了。
王勤生呢,凭着经验觉得自家公子似乎是憋着一股火,且这股火,从回京之前便已星星点燃,此刻有燎原之势。
但这火到底因何而起,为何而燃,他进国公府之后对裴宥的事情知之甚少,哪里能晓得?
一直到了第五日,这场酝酿已久的大火以猝不及防的姿态倾覆而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清晨。
顾飞照例在宫外等裴宥下朝,一见他便禀道:“公子,徒白在马车里等您。”
徒白本该照例,每晚去清辉堂禀报,但他一早得了消息,终于将温家酒坊那笔银子的来龙去脉都查了个清楚。
想到那日裴宥对此事颇为在意,便不等晚上,立时来报。
“公子,那笔银子,原来是温姑娘当了首饰得来五百两,之后于春闱放榜之前,去地下赌坊下注,押柳晔二甲进士,一赔十的赔率,赢得五千两。开酒坊时初步投入一千两,之后追加五百两。但酒坊经营困难,段如霜加入之后,温姑娘再次投入两千两,才叫浮生醉大放异彩。”
裴宥一上马车,徒白马上回禀。
夏季的辰时,天光早已大量,甚至阳光都有了几许热意。
但落在裴宥脸上,并没多少颜色,甚至被他面上的神色连带着透出几分冷意来。
他闻言没有多少波澜,取下官帽,问:“她于哪日下注,又于哪一日取走赌银?”
徒白刚刚还笃定的心顿时掉下去。
他……并未查得如此细致。
“公子!”因着他的来历,裴宥嘱过在他面前无须下跪,可徒白此时毫不犹豫就跪了下去,惭愧道,“徒白大意,并未询问,请公子责罚!”
裴宥却像早料到一般,并未说什么,只低头捋了捋袖襟:“带我去那赌坊。”
辰时,长安街已经开始焕发一日的生气,人来客往,愈渐热闹。
徒白此前都是暗访,并未直接与那赌坊的掌柜接触,是以一行人到了赌坊,将那掌柜押来问话的时候,掌柜的尤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只他那赌坊是地下生意,来人一见就是当官的,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一口咬定并未开过什么局,更不曾有什么人拿五百两来押二甲进士,赢了五千两。
换在平日,裴宥或还与他周旋一番,但近些时日他不仅燥得需要冰镇,更燥得没有丝毫耐心,平静无澜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既是长了根只会撒谎的舌头,这舌头,不要也罢。”
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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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马上上前将他往外拖。
那掌柜的敢经营地下赌坊,在京城也是有门路的,朝廷里的要员不说认了个全部,也八九不离十。
这位瞧着面生,才敢放声敷衍。
可对方如此嚣张,上来就敢用私刑,他连忙认真瞧去。
这一瞧,险些腿软跌在地上。
刚刚眼拙没认出,也实在是对方太过低调,这有许久未出现在长安街头。
这位岂不就是……一年前家喻户晓的六元及第的状元、国公府的世子爷、如今的正三品工部侍郎裴宥?
披风下上朝的官袍都未脱下呢!真是该死!
“裴大人!小的招!小的知道!”他当即顾不上什么赌场不赌场,得罪了这位,一样是没命!
裴宥一个眼神,顾飞便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