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宝意在目光触到自己的家之后,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她见着宁王府紧闭的大门,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进去,再多看无益,于是放下了车帘。
他们给她安排下榻的地方,在曾经太后千秋时接待过各国使臣的使馆中,是最为清静的北苑。
她在进入北院之后,只是稍坐了片刻,便让小柔准备为自己更衣。
小柔听了她的话,一面去取出她的衣服,一面问道:“皇上这么快就会召见吗?”
“会。”宝意洗漱一番,站在原地,等她捧着衣裳过来。
朝堂之上,现在各项事务都已经走上正轨,可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召见她,让所有人都看一看这在江南做了这么多事、积攒了如此多名望的女子是怎样的人。
那些事情一时由她来牵头做起可以,但是后面要进行下去,就必须掌握在大周自己的人手上,万不该假手于南齐来的人。
这次召她入京是要见她,要表达大周对她的谢意,也是要她放手,让她手上牵涉到的那些事情都交还于大周,宝意在进京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
小柔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帮着她将衣服换过了,又重新为她梳过了发髻,接着果然如宝意所说,她才在这里重新稍坐定,外面就立刻来了人,召她入宫。
宝意起了身,对小柔说道:“走吧。”
皇宫派了马车来载着她朝皇城的正门去,眼下还正是天子上朝的时候,成元帝直接召见她到朝堂上。
小柔跟着宝意进入了大周的皇城,然后在她登上白玉阶、走向朝堂的时候,停在了白玉阶下,只看着宝意的衣摆拖在地上,然后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那金銮殿中。
“南齐衡阳郡主到——”
店中随着内侍一声通报,文武百官都转过了头朝着门看去。
今日这位南齐郡主到来他们是知道的,而礼部的官员去城门口特意迎接过她之后,回来向成元帝禀了命,成元帝立刻便命人去召她进宫前来觐见。
此刻看着出现在门外的身影,见她是在使馆中换过了隆重的衣饰觐见,同样是玄色的衣袍,上面绣以南齐皇室的瑞寿祥纹,随着她迈过门槛一步步走进殿中而摇曳。
成元帝坐在上首,见着这个同自己的皇子公主差不多大的年轻郡主从殿外逆着光走进来,等在走到御阶下时朝着自己行了一礼,声音响起:“外臣见过陛下。”
她是南齐的郡主,在大周的帝王面前自然是自称外臣,而所有人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光意外于这位南齐郡主的年轻,更意外于她的容貌出众。
再想到她在江南行事,对于他们大周的许多人来说,都无异于神女降世,再听说她这一路往京都来,沿途都不忘行医,就更让人觉出她的不凡。
“平身。”成元帝坐在上首,抬手示意她起身。宝意站了起来,见成元帝望着自己说道:“郡主这一路进京,舟车劳顿,又为我大周做了这么多的事,朕代大周子民感激。”
宝意摇头,道:“两国同气连枝,共同抵抗东狄,臣所为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力,实在当不得陛下如此赞誉。倒是先前臣在江南,考虑到自己并非周人,所以隐瞒了身份行事,还请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成元帝说道,“你在江南筹集物资军备,为边关将士雪中送炭,朕也欠你一句感激。”
他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宝意,略有些苦恼地道:“若你只是普通的大周子民,此番召你进来,朕定要封赏你,但你已经是南齐郡主,为大周做了这么多事,朕倒不知该怎么赏你了。”
这是南齐的郡主,要封赏自然还是由南齐的帝王来封赏更名正言顺。
他看着这个身着玄色衣裙的年轻郡主,想着可惜她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身,成元帝立刻便可以将自己公主许配给她,以结两国秦晋之好,更能表示对她的感激。
可惜,她是个姑娘,要是把自己的皇子指婚给她,倒像是在撬南齐的墙角了。
“外臣——”
宝意正待要说明自己不需要封赏,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臣认为,陛下若是想嘉奖衡阳郡主做的这些事情,不如就将陛下珍藏的那几幅书画赐予郡主。”
谁都知道衡阳郡主在江南的时候是拿出了她珍藏的十几幅前朝书画,从江南商会那里换取了物资,送到了边关去。
帝王将私库中的名家书画拿出来,再赐于她,倒也算是一番补偿。
这个提议不错,成元帝看向自家太尉,虽然乍一听到的时候难免肉疼,但是仔细想来,这却是最好的对这位郡主表达歉意的办法。
她能够拿出这么多名家书画,定然也是一个爱极了这些书画的人,她能够为大周忍痛割爱,成元帝又有何不能的呢?
他说着“好”,这便命人去从自己的私库中将那些书画都取出来,送到使馆去,就错过了站在玉阶下的宝意在听到欧阳昭明的声音时那一震。
宝意在进宫来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场景,其中没有一个是会在这里再次听到欧阳昭明的声音。
她站在原地转头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见到记忆中的人穿着官袍,站在群臣的最前面,因为刚才进言,所以从朝臣的队列中踏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