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现在才是秋天,但是她身上已经盖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在其中显得越发的瘦小,脸上的病容也让她显得越发的憔悴。
守卫过来掀开了帘子,有风进来,但是她显得完全没有反应。
这时候,在旁边站着的监察院官员也走了过来。
那守卫连忙让到一旁,对过来的黑衣官员说道:“大人。”
年轻公子看着这位监察院的官员,就同京中的其他百姓一样,见到他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对他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大人”。
监察院官员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又落在了马车里,冷冷地问这年轻公子:“你们是何方人士?现在又要回哪里去?你妻子病重,京中名医多,你不留在京中诊治,反倒要回去?”
对他的问题,年轻公子都一一回答了。
守卫注意到那掀着帘子的年轻公子一边作答,目光一边凝在妻子的身上,神情哀痛,显然跟妻子感情很好。
他刚刚说的妻子身体不好也只是说得轻了,看来这里面躺着的女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守卫想起自己的妻子,对这样情感深厚却因为妻子病重就要天人两隔的少年夫妻感到同情,也觉得监察院的人是真的机器吗?
没有感情没有家人,这个时候了,都还要问得这样详细。
可惜他再同情也不能说话,只能等到监察院的官员听完他的话,也检验过这四人没有问题,觉得满意了,从这里离开,他才对这年轻公子点了点头,看他重新把帘子放下。
这时,去检验路引的守卫也回来了,对自己的长官说了一声“没有问题”,守卫就将路引交回这年轻公子手中,为他们放了行。
年轻公子彬彬有礼地谢过了他,又回到了马车上,赶车的沉默大汉跟跛脚少女也回到了车辕上,驾驶着马车从打开的城门出去。
马车离开了城门,向着郊外驶去,坐在马车里的人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垂目看向变了另一个样子,昏睡在面前的宝意。
欧阳昭明想要瓮中捉鳖,可是没有想到他的计划会被这样提前识破。
马车轻微的摇晃中,月重阙仍然在想着欧阳昭明是用了什么办法,那样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安插在北周的长钉都起了起来,还没有惊动自己,取出了其中的蛊虫,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会想到让宝意来冒充紫鸢。
但是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将那些蛊虫活捉到手上又打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一想到他到时候追踪到自己这里,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最后甚至发现连宝意也落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月重阙就十分期待欧阳昭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带着桑情跟勒坦离开,容嫣仍然在北周,还可以应对他后面的安排。
那些在这一次清除中被清除掉的人无关痛痒,而剩下埋伏得更深没有被发现的钉子,在这之后就会更深地潜伏下去。
他来北周已经足够长的时间,是时候该踏上归途,回到东狄去了。
这一次他在北周不仅是见到了自己的仇人,更跟欧阳昭明几次交锋,让他吃了几场亏,除此之外还有更大的收获。
他们会按照他所想要的把人送过来的,因为在他手上捏着宁王府、捏着谢易行的软肋,等他回到东狄之后,后面才是更升级的报复。
琮王府的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宁王夫妇在离开琮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暗。
宁王妃一坐上马车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柔嘉总算顺利出嫁了。”
听见妻子的声音,宁王在旁放下了马车的窗帘,抬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察觉到夫君手掌的力量跟热度,宁王妃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宁王眸光温和地望着她,宁王妃抬手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拉了下来,然后靠上了他,说道:“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他们就是在等着这一日等了许久了。
宁王妃听见夫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对自己说道:“到底是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就算是中间有些做错了,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完全放下的。”
“王爷。”宁王听自己的王妃说道,“我现在好想见鱼儿。”
宁王失笑,这才送了一个女儿出嫁,剩下一个就总感觉在身边也留不了多久。
马车行走之中,他安抚地紧了紧妻子的手,说道:“鱼儿就在府中,等回去就叫她过来。”
宁王妃点了点头,发丝蹭着他:“总觉得这两日都没怎么见着鱼儿。”她一边说着一边直起了身,望着夫君说道,“她在自己的屋里忙什么呢?”
这要是出门了,没有粘在他们身边,宁王妃还觉得正常,可是明明就在府中乖乖地待着也不见人,这就有些奇怪了。
妻子一说,宁王也想了起来,是两日没有见到女儿了,他心中琢磨着小丫头是不是病了,怎么也没请人过来说一声,接着对妻子说:“待会回去我们就去她院子里看看。”
宁王妃应了一声“好”,又重新靠回了夫君的身上。
两人一路低低地絮语着,马车渐渐地远离了张灯结彩的琮王府,向着朱雀大街上的另一座辉煌府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