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军什么都明白,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接受。
其实高建军早该回来了,只是不想跟儿子面对着面谈这件事,他通过几次电话发现封北的态度有变化,就知道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高建军想起家门口的那滩血,还有楼道里的血迹,“封队长,你因公受伤,我敬佩你,我也知道你是一名好警察,但是你跟我的儿子扯到一起,在他年少无知的年纪不但没有给他正确的引导,还把他带到歧路上去,最终让他做不回正常人,不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他停顿了一下,“对于这一点,我绝不会原谅你。”
封北哑口无言。
高建军走后,封北敲门进了病房。
他知道现在过来不是时候,应该等一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来看高燃,但他真的控制不住,内心的焦灼让他濒临崩溃。
刘秀擦了擦脸,她转头,看到进来的人是封北,一张脸顿时变得难看,随时都会歇斯底里。
封北反手掩上门喊了声,“阿姨。”
刘秀当没听见。
封北的视线落到青年脸上,像是在睡觉,比清醒着的时候要安宁乖顺很多,他不自禁的走到床前。
刘秀“腾”地站起来,戒备又憎恨,“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封北哑声说,“我只是想看看他。”
“有什么好看的,”刘秀披头散发,目光如刀般刺向封北,语气怨毒,“他活死人一样的躺着,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他。”
封北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
刘秀有一种可悲的心虚,她将音量提高,来掩盖自己的后悔跟自责,“你没有孩子,体会不了为人父母的心酸,你可以上大街上问问,看有哪家的父母能接受的了。”
封北说,“阿姨,我能理解你跟叔叔的心情。”
刘秀冷冷的往下接,“但是你不会放过我儿子对吧?”
封北看着床上的青年,他的语气沉稳,没有丝毫失控的迹象,“不论是我放过他,还是他放过我,到最后我们都好不了,这五年就是最好的证明。”
“阿姨,高燃只是装的很轻松,他累了,你跟叔叔作为他的父母,真的没有发现?”
刘秀仿佛又看到儿子倒在楼道里,头破血流的画面,她打了个冷战,红||肿的眼睛变得湿润。
封北说,“你们把他给我,我能照顾好他。”
刘秀闻着封北身上的浓重药味,看他虚弱的样子,看他鬓角的白发,“你是个警察,每天处在危险当中,明天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自己的生活都顾不上,怎么照顾我儿子?”
封北弯下高大的身躯,他低声下气,“你们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刘秀找卫生纸擤鼻涕,泪流不止,她背过身说,“我们不要你证明,我们只要儿子好好的。”
封北说,“你们为什么就一定认为他跟着我会不好?”
“你是男的,他也是,怎么能好的了?”刘秀将现实摊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在你的队里做事,你们的事迟早会被别人发现被传开,到那时候你的前程保不住,朋友同事全都瞧不起你,上级将你开除,你拿命换来的成就全都会毁于一旦,他呢?他又要怎么办?”
她见封北沉默就说,“怎么,没有想过?”
“想过。”封北勾了勾唇,“真到了那一天,或者是更坏的情况也不怕,只要我们相信彼此就好。”
刘秀没想到掏心窝子似的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封北还是没有被自己说动,她冷下脸,“出去。”
“我晚上还会回来看他。”封北转身离开,步伐平稳,看不出是个伤患,只有额角的冷汗透露出他在强撑。
刘秀想不明白,一个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一步步往上爬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一个刻苦努力终于实现理想,人生才刚开始,为什么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活受罪?
明明有很多种活法,怎么就选择了一条最难的……
封北每次过来,刘秀都发现他比上一次更加憔悴消瘦,生命力在一点点消失,她看的胆战心惊,又很绝望。
这个人对儿子的感情越深,两个人就越不可能分开。
如果儿子出事,他不闻不问,或是装装样子关心一下就找借口不再出现,那反而是刘秀想看到的,而不是儿子醒不过来,他就会死。
高燃一直不醒,生命特征完好,封北提议出院,不能让他待在医院里了,情况越来越诡异,越来越离奇。